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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26 18:5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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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相田弥生
她现在,(停顿了一下),26岁。
依旧在神奈川,依旧就职于《篮球周刊》,跑或近或远的地方,报道各种各样的赛事,写写人物专题。这些年她又见过了很多高中生中的好手,其中不乏被人们口口相传的“天才”,往大了说也有诸如“十年一见的人物”。
她凭着职业习惯去看他们的比赛,去采访他们,继而撰写稿子。然而看得越多,写得越多,她越是意识到,有些时候,真的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很久以后回头看看,才发现她再也没有,像那一天那样,伏在办公室的桌子上,钢笔在纸张上快速地写划,低质的公用稿纸都被刮出毛边,一刻也不停,生怕转动一下脖颈就会忘了想写的东西,像行走在沙漠的人发现冒泉的活眼,于是忘乎所以地吸啜一样。一直写了有几个小时,到其他加班的同事都离开了,她头顶的灯还开着,夏末秋初,还有零星的蚊子在嗡嗡乱、集中攻击着偌大间办公室里唯一的供血者。她都无暇顾及,脑海里的那口泉眼,像是永不干涸似地,一段接着一段,不再像是由词汇与语法构成的字句,它们鲜活地跳跃,脱离她控制却也同她希望的那般,勾画出那个少年的样子。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她拿笔的手停留了很久,掌心因为充血而热烫、发胀,甚至一时没能松开手,于是多余的墨水渗在纸上,染出一个硬币大小的黑色。
她看着那黑色的类圆形久久地发愣,脑海里还有着残留的跳动感,隐隐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未能写尽,却像一千円起取的取款机里的九百九十九円账户余额,无法再写在纸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楼的保安在楼梯间拉起了电铃,她晃过神,下意识去看天色,秋日的夜空开始变得清新而高远,有星光在其中棋布,她眨眨眼睛,那微弱的光芒有一瞬铺满了整个视网膜,又很快褪去。大脑重拾了感知,血液回复了冷静,心里却骤然生出令胸腔至四肢头皮发顫的麻意。无法言喻。
她当初坚信,仙道是全国一流的选手,不管是那时,还是将来。她甚至错觉为自己是因此,才会以那样的心情、写出那样的报道。
然而时至今日,她意识到不是的。仙道的确是一流的篮球好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当时,还是之前或者之后,都有人在他之上,仙道从来不是她当时所想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她也才后知后觉地悟出,仙道的特别,是存活在她的视角里的。她笔下的仙道,是她站在球场以外的某个角落,带着玫瑰色的眼镜看到的,神一样的少年。
仙道今年,(停顿),二十岁。
据她知道的消息,他在大阪念书,还有在打篮球,却没有(至少在她看来)要打职业赛的意思。仙道的事情,一直都在她的关注time line上,尽管那儿往往更新寥寥。当她还和仙道有交集的时候,找到仙道、知道仙道的事情,似乎是唾手可得的。然而当仙道离开她日常生活所能及的地方时,这个曾经的少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然而她又是如此清楚地感知到这不是他刻意而为之,反而是自然而然地,无意识地淡出了那些关心着他的人的视野。她想她就是有这种特殊能力,称为女人的第六感也好,她了解仙道的一部分,尽管只有一部分,但是那几乎是一种意识深处的精神雷达,她总是感觉得到仙道的某些行为背后的私密的含义。
尽管这种能力,并不能带来什么。她还是只能在那人还在神奈川的海岸钓鱼的时候将他找到,而当三年后的今日,她只能面对着那一片蓝得仿佛装进了天空的湘南海,脑海里满满当当,心里空空落落。
这种能力没有什么用,只能徒增伤感。
而她却依旧舍不得丢弃。
她依旧在神奈川。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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