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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仙藤】心锁    By:Ash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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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刺猬

花命仙命三命藤命洋命神命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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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2 03:54: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文是以前从SD学院存下的文文,年代较久,现在也联系不到作者大人了~~
本着与大家分享的初衷~先把文文搬来啦,在此向作者大人表示诚挚的歉意,
如果作者大人有任何异议,会请版主立即删除此文,还请作者大人多多见谅呦~~~
———————————————————————————————————


(一)

纽约长岛,海边的小街。周末早晨,正是人间的四月天。


梳着朝天发的男子在初升的阳光里慢跑。转过一个弯,路边一座小小的房子,是柔和的奶油色,茶绿的屋顶,围作院墙的有一架半人多高的藤萝,紧紧相缠的紫色藤花茂盛得不象真的。

禁不住停下脚步,伸手轻触柔软的花瓣,那清香直透进指间。摘下一朵举到鼻端......


“汪!”花架后面冷不防窜出一只黑色的牧羊犬,瞪牢了眼前的不速之客。

“伙计,慢着点,”朝天发男子弯下腰,露出懒洋洋的微笑,“我可不是强盗。诺,只是一朵花。”

“汪汪!”四条腿的“伙计”显然并没被那个招牌笑容电倒,仍是一个劲地狂吠不已。

“怎么回事?”是狗和花的主人来了。倒霉的偷花贼耸耸肩,准备供认不讳,却在抬头的瞬间,倐地恍惚了一下......


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浅栗色的头发,一身白色的休闲装。逆光站着,整个人象是透明的,仿佛随时会溶化到阳光里去。脸上没有笑容,凝注的眼神却并不寒冷。


“我们......见过吗?”耶,怎么搞的,好象是老掉牙的pickup line。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啊,是真的很眼熟。

“我住在这里有三年多了。”那人蹲下身安抚着咻咻喘气的牧羊犬,再抬起头, “你是才搬来吧?”

“一周前搬来的,就是这条路尽头的那座房子,254号。”向新邻居伸出手,“仙道彰。以后请多关照。”

对方点点头,伸手相握,“藤真健司。”

名字也听着耳熟,难道是名人?


“我知道254号那幢房子,是这一带海景最好的。可惜上一任房主不懂设计,在落地窗外加吊饰,把整体感觉都破坏了。”

“藤真君是设计师吗?这一架紫藤很有味道啊,改天能否过来帮我看看该怎么改建呢?”

“......”藤真静了一下,才轻轻地说,“不是我。”

嗯?仙道询问地看过去,藤真避开他的视线,低了头,轻抚着右手的护腕,眼睛只盯着牧羊犬。那狗象是明白什么,一声低鸣,就趴了下去,眼巴巴地抬着头,来回蹭着主人的腿。


“好可爱的狗,” 仙道岔开话题,“他叫什么?”

“叫BUDDY。”

“哦,果然是好伙计。” 仙道蹲下去逗着狗,直到主人牵起绳圈。

“我们该回去了。仙道君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

仙道站起来拍拍手,“没问题。我一个人住,改天请和夫人一起过来喝茶吧。”

“夫人?我没有结婚。”藤真有点困惑地看向仙道,再顺着仙道的目光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这个,是以前的事了。”

“啊,对不起......”

“这没什么。是我们共同的决定。缘分尽了,就这样吧。”藤真缓缓转动着戒指,抬起头,忽然笑了,“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呢?” 他说得太多了。看得出眼前这个人,是曾经相信过天长地久的啊。他是用了多久,才能这么云淡风清地笑着,让自己相信那是一个共同的决定呢?仙道在心里感叹着,一边夸张地摊开手,“女人,谁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藤真还是微笑着,想要点头,却别转了脸,半晌才低低地说,“他,不是女人啊。”



纽约大学的校园。仙道上完本周最后一节心理学101,夹着讲义走出教室。

“仙道!”同事越野从后面赶上来,“这一班学生不好对付吧?”

“可不是,下了课又缠上来问了有半个小时,好像非把期末考题套出来不肯罢休。”

“怎么样,今晚要不要去喝一杯?”

“今天算了吧。才刚搬了家,一直没时间收拾。”

“要不要帮忙?”

“需要的时候你跑不了的。多谢了,下周一再见吧。”


望着仙道的背影,越野无声地叹了口气。中学同窗,十几年的朋友了。看仙道时,总得半仰着头。仙道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亮眼的。从高中的篮球明星到斯坦福医学院的全优生,从没见他下过苦功,却把别人可望不可及的一一揽在手中。得知仙道毕业实习之后留在加州成为挂牌开业的心理医生,事业蒸蒸日上;自然是为他高兴的,却也知道跟他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这份老同学的交情免不了要渐渐淡下去了。谁知两年前仙道突然关闭了诊所,搬到东海岸,在并不以心理学知名的NYU教起了一年级的心理课。打了电话去问他,他只淡淡地说:“想换个环境。”直到不久前越野也进入NYU社会学系任教,才辗转从心理系的其他同事那里听说了那件事。


那一刻,越野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是心痛,为他痛,替他痛。再见到仙道时,仙道的一言一笑都会搅动自己的心痛。从外表看仙道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仍是随时随地都那么闲闲地微笑着,仍是NYU最受欢迎、跟学生打成一片的年轻教授。但他再也不看病人,也从不提起在加州的任何往事,仿佛那一段经历不曾存在过。他一直是那么完美的人,毫不费力地拥有一切。那件事对他的自信心该是怎样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啊。很想跟他谈谈,可是说什么呢?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这些套话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暗暗地期望他终能对自己敞开心怀。会有这么一天吗?人生苦短啊,仙道你要自苦到几时呢? 人生苦短......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呢?仙道的BMW堵在下班高峰时的公路桥上,摇下车窗,望着东河岸边的芦苇荡,脑海中不期然地又浮现出那个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人。从没见过那样戚然的笑,那一瞬间他身后的阳光都显得苍白了。他不该是这样的。是多年的专业经验吧,只一面之交,却认定了那个人本该属于阳光。在不太遥远的从前,他曾经是爱笑的。他的笑,能融化冰雪,让空气里弥漫着春天......

每次路经那幢奶油色的房子,都会不自觉地减速,隐隐期盼那一架舞红深处,闪现出洁白的人影。想接近他,了解他,想唤回他真心的笑颜。是职业本能吗?这两年多来,应该早已忘了自己曾是个医生。即使是在往昔自以为是最尽职的医生的时候,却还从未这样牵挂过自己的病人。本来,已经不再相信自己还有可能,有资格感受这份牵挂......此时此刻,夕阳残照下的藤花,又该是怎样寂寞地美丽着?仙道用额头抵着方向盘,直到身后的喇叭声响成了一片。



(二)

“叮咚!”门铃响起,藤真打开门,外面是晚上溜狗时常碰到的新邻居,一脸粲然的笑,“嗨,不好意思,没带门钥匙......”

“没问题,请进吧。”

仙道进了门,一把抱起向他撒欢跑过来的BUDDY,“嘿,伙计,几天没见了,想不想我?” BUDDY一个劲蹭着他的脸以表相思。

藤真接过仙道的公文包,把他让进书房:“在这儿打电话吧。我去沏茶。”


仙道给锁匠打过电话,环顾四周:墙上挂着网球拍,柜子上摆着篮球和橄榄球,墙角竖着一袋高尔夫球棍,还有壁橱里隐现着的滑雪板——嗯,是运动健将?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写了一半的文稿,这才想起,藤真健司这个名字, 在体育杂志里 经常见到,是小有名气的专栏撰稿人。却不记得在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为什么会那么眼熟呢?


书桌旁边是一架浮世绘的屏风,几乎相当于一堵墙,把一间大屋子隔成两半。移步到屏风另一侧,又是一间工作室。书架上都是建筑设计方面的书籍,墙上悬挂着设计图样,案头的一幅似乎尚未完工。


那天的对话......

“藤真君是设计师吗?”

“......不是我。”

.......

“这个,是以前的事了。”

.......


仙道不由自主地走到工作台前,画到一半的图纸旁边摊开着一本第九版的《标准建筑图形》。顺手翻了一下,首页的签名是T.H.,整洁的书页间夹杂着绘图铅笔写下的工整的眉批。正要放回,却被偶然翻出的一页吸引住了。多里克式的立柱上有人用鲜绿的水笔画了一枝藤蔓,夭夭矫矫地缠着柱身,一串串紫色藤花随风摆荡,饱满的花瓣犹如轻启的唇舌,在雪白的扉页上吐出一行灵动的草书:“还不过来亲亲我?”


仙道抬起头,一时间周遭的一切忽而有些恍惚。透过斜射在案头的一缕日光中的微尘,仿佛看到那个久远的春日,伏案工作的高大男子,第一次翻到这一页,一愣之下,无奈地摇摇头,推了推眼镜,带着宠溺的笑容,回身望向屏风的另一侧......


“仙道君!” 藤真端着茶盘,直直地站在门口,苍白如冰雪的脸上,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心绪。


仙道抱歉地笑笑,把手上的书翻回原先的页码,小心地放回原处,接过茶杯,和藤真一起走进客厅。两人对坐在沙发上,啜着茶。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静止了,钟摆的滴答声揉和在氤氲的茶烟里显得飘忽不定。藤真放下茶杯,看向窗外。春日将暮。已见凋残的紫藤花,在晚风中摇曳,星星点点,零落尘埃。


“那是他的工作室。一直没顾上清理。” 藤真的声音平静无波。

仙道没有接话,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倾听。

“其实,是一直不想去清理,总觉得他随时会回来,还坐在那张桌子上画图......很傻吧,已经分手这么久了。”

“他值得你这样吗?是他离开你的,不是吗?”

“他值得吗,怎么这么问?你不了解。他离开我......我说过那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藤真,这样不行的。” 分手多年的情人,会留下他全部的专业资料吗?

医者的本能,在不知不觉中回复。仙道伸出双手,将藤真的手连同滚热的茶杯一起合在掌中,对上他有些惊跳的眼神,“有句话是我们这一行的金科玉律:通向痊愈的第一步,是承认事实。”

“事实?”藤真垂下眼睑,“我没有否认事实。”

“事实是你们并没有分手,不是吗?他也没有主动离开你。”

“不,不是......”

仙道死死握住藤真挣扎的手,“你为什么说你们分手了?你怪他违背了承诺,你恨他抛下了你?”

“不!” 藤真喊道,“我怎么会恨他,我怎么会......”撕裂的声音,衰弱至几不可闻。仙道松开手,藤真弯下腰把脸埋进手心里,无声地饮泣。仙道望着他颤抖的身体,几乎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擦干他的眼泪,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但是他不能。作为医生这时必须退一步,让病人自己去发掘,去倾泄。


好久好久,藤真慢慢抬起身,接过仙道递上的纸巾拭去泪痕。再抬头时,红肿的眼睛里已是一片平静,“我对别人——不认识他的人——都说我们分手了。因为那是我们的选择,是我们能够掌握的,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上天的恶作剧,不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我宁愿我们分手了。那样至少他还活着,或者有一天,我还能见到他。即使再也见不到,我也要他活着......”藤真深吸了口气,转脸望向书房,“我只有他这间工作室。他的骨灰葬在他家族的墓园,大部分遗物也被他父母带回了日本。我无法提出反对。他们只知道我是他的好朋友。我没有任何资格......”藤真再一次捧住了脸。


仙道静静地坐到藤真身边,从背后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何必再自欺欺人?此时在自己的胸腔里剧烈地颤动着、尖锐地疼痛着的,并不只是医者的心。在这一刻任何言语都不能化解你的悲伤,我能给你的,只有一份无言的温暖,和今后的,漫长的时间。或许这也是我,唯一的救赎......


怀里传出哽咽着的声音:“我没有毛病。我一直知道他死了,我从没有骗过自己。”

“我知道。”仙道紧拥了一下他的肩,“他是怎么死的?”

“是......一场意外。” 藤真挣开仙道的臂弯,转过身收拾起桌上的茶具,“你别想骗我去做你的病人,我的钱才不会扔给你们这些算命先生。”

“好,就算我是算命先生。”仙道轻轻地笑了,“我也没想要你做我的病人,那不符合我的原则。”扳过他的肩膀,对视他的眼睛,“我从不约会我的病人。”

藤真打脱他的手,转向一边:“我也不会接受你的约会。”

“这样啊,” 仙道无奈地耸耸肩,“那我约会BUDDY总可以吧?”

藤真咬着唇,不知该笑还是该恼。仙道趁机凑近他的耳边,“藤真,我关心你,喜欢你,是作为医生,也是作为邻居和朋友。我并不想代替他,也不会要你忘了他。我们慢慢来,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藤真抬起眼。眼前放大的笑容,那么温暖真诚。怎么会遇上这样的邻居?真的可以吗?可是,我再也不能了......

仙道看得出藤真眼里的挣扎,是那样令人心疼的眼波,还有那被泪水浸润得分外红艳的唇......


“迪迪——”窗外响起了锁匠的车喇叭。两人都如梦初醒。

仙道站起身:“我走啦。”

藤真点点头,看着他走向玄关,忽然想起:“仙道,你的公文包。”从客厅一角拾起半开着的包,看了一眼,交到仙道手里:“还有——你的手机。”

“啊?”仙道搔搔头,“可能是,没电了吧?”

“可能吧。”藤真禁不住微笑了,如暗夜里的烟花,一闪即逝,那一瞬间却足以照亮长空,“仙道,谢谢你。”




(三)

时令进入五月,长岛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初夏风光。周末仙道约了藤真坐帆船出海。之前是时常一起散步遛狗,有时也一同去健身房。这一回,算是第一次真正的约会。原本做足了碰钉子的准备,对想象得出的每一个拒绝的理由都预备了对策。不料藤真只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仙道的满篇腹稿全没派上用场,专业信心不免大打折扣。


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扬起帆驶离码头,清凉的海风带着湿润的咸味拂过脸颊。岸边的树影退得越来越远,终于看不见了。靠着船舷坐下,骋目所及的只有一片蓝。蔚蓝的天,湛蓝的海,和近在身边的,蓝眼睛的人儿。


“仙道,你几时学会驾驶帆船的?”


“第一次出海,是在斯坦福。对海的迷恋,可就追溯得远了。”仙道靠近藤真,手臂绕过他的背,搭在船舷上,“在国内上中学的时候,最喜欢钓鱼,在海边拿着钓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其实,真正向往的,是那份沧浪空阔的感觉,想和大海融为一体。那时常常梦想一个人出海,只有一人一帆,也不用罗盘。白天看太阳,晚上有北极星。甚至不必分辨东南西北,因为......”见藤真听得入神,伸手轻轻勾住了他的颈子,在他耳边软软说道, “You are my true north."


藤真腾地红了脸,甩开仙道,急急地说,“拾电影里的牙慧,真好意思,还是博士呢!”

“呀,露馅了啊。”仙道笑嘻嘻地缩回手,“在作家面前班门弄斧就是不成啊。”

藤真理理头发,故意转向别处,岔开话题,“仙道,你是斯坦福的医学博士,为什么不开业行医,而在大学里教书呢?”


仙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间帆桅间吱吱嘎嘎的风声,分外刺耳。终于又一次面对这个问题。其实两年多来已经被问过无数次,早已刀枪不入了的。一句淡淡的“想换个环境”,应该不难出口。习惯于孤独,习惯于洒脱,即使是对着多年的好友也不曾卸下过悠闲淡定的笑面。然而,眼前这个人,却是不同的。不知从何时起,或许就是初见的第一眼,已经认定他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人。想了解他的同时也期望被他了解;想抚平他的创伤,而自己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伤痛,同样渴望他的抚慰......


“我曾经在加州做过几年医生的。”

藤真等了一阵,没听到下文,扭转头,却见仙道是背对着他的。

“三年前,因为一次,错误的诊断......”寥寥几个字,压在舌尖,竟是重如磐石。 真的要说出来吗?那不堪回首的过往。我还没有,还没有做好准备......

“仙道,”藤真没再等下去,“你只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

“是玩忽职守,违背医德吗?”

“......没有。”

“那就行了。”藤真转到仙道面前,半跪下来,握住他的手,“世间有很多事,不是我们做得了主的。这是你教给我的,记得吗?那天之后,我想过很久。过去了的事,如果不能弥补,就不要再去纠缠。人应该活在现在,和未来,是不是?” 望进藤真的眼睛,仙道只觉一股热流从藤真的掌心传到自己手上,到心头,到眼眶。执起他的手,举到唇边,“藤真,你才是我的医生呢。”轻轻地把他拥进怀里,轻轻地问:“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活在现在和未来吗?”

“我愿意尝试。可是我怕......仙道,我怕我再也不会有那样强烈的感情了。这对你不公平。”

“我们慢慢来。” 仙道的唇从藤真的头顶,沿着细软的栗色短发,缓缓滑落,“我们一起,慢慢来吧......”


虽然往昔的伤痕,不会依我们的愿望而在瞬间平复;或许未来的路上,依然是荆棘丛生;然而这一刻,海的怀抱里,只有你和我。这一刻,在生命中烙下的痕迹,已是永恒。




心锁



(四)

下班时分,仙道正在批阅期末考卷,越野到办公室来找他,“仙道,今晚有尼克斯对夏洛特的比赛,一起到酒吧去看吧?”

“对不住,”仙道抬头一笑,“今晚有朋友约我去看现场。“

“咦,谁这么大面子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仙道低了头继续阅卷。想起昨天藤真在电话里约他时,仙道半开玩笑地问他:“体育圈可是传统卫道士的最后一道堡垒,你不怕引起什么流言蜚语吗?”藤真只说:“你是我的朋友,谁管别人怎么想。”


越野在一旁盯着仙道,只见他眼睛对着卷子,半天一动不动,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又极力绷着,结果是一高一低地咧歪了,那笑意却涟漪般地从唇边扩散到眼角。

越野直叫起来:“仙道你在笑!”

“怎么,我以前一直哭丧着脸吗?”

“不是,可是......”不是这种笑。是为了今晚约他的人吗?


正想着,那个人已经敲了门进来。仙道作了介绍,藤真就说:“越野君也一起去吧。记者席坐不满的。”

“真的可以吗?那太......”越野一眼瞥见仙道的脸色,赶紧改口,“不巧了。今天不行啊。下次,下次吧。”


把那个傻乎乎的笑容印在仙道脸上的,就是这个人啊。看着他们俩人并肩离去,校园的小径上,夕阳里拉长的一双人影,是那样和谐的、温暖的感觉。总是有一点遗憾吧,他身边的那个人,终于不是自己;更多的,还是暖暖的欣慰。仙道终于可以抛开过去,把握属于自己的未来了吗?



球赛结束,从麦迪逊体育馆出来正下着雨,两人先进了左近的一家餐馆。在吧台上坐下,两杯tequila之间,聊着今晚的球赛,藤真明天要交的稿子,仙道暑期的安排。藤真的杯子第三次注满,他捻着杯脚,转头注视着窗外逐渐稀疏的雨帘,“好久没进城了,除了看比赛。有三年了呢。”


仙道没有接话,只专注地看着他。从上次出海之后,有几个星期了,这是藤真第一次主动约他。两个人是越来越近,话题也越来越多,仙道却总觉得和藤真之间隔了一层什么。象双曲线,无限接近却无法交融,横亘在中间的那道轴,或许就叫做往事。今夜,在吧台的烛光与街边的冷雨之间,藤真的眼睛,闪动着不同往日的光点。 “真喜欢这个城市,自从在哥伦比亚上学的时候。课余打工,到书店,影院,餐馆,酒吧——所有的工都打遍了。搞了两张假身份证,SOHO的每一家俱乐部都溜进去过。到大都会听歌剧,只买得起等座位的站票,经常一站站到终场。也有运气好的时候,有一次第一排就有两个空位。那天是帕瓦罗蒂演的‘假面舞会’,结尾是他死了,该由四个人把他抬下去。可是他太重了,抬不动,只好众人把他围了一圈,掩护他在中间手脚并用地爬下台。只有我发现哦!”藤真笑得用手支住了额头,“仙道,你喜欢听歌剧吗?” “跟你一样最爱威尔第的。”


“那太好了。你知道,他就不喜欢歌剧,站着听都会打瞌睡。可他每次都替我去排队买票,陪我看完全场。”藤真的声音低下去。他仰起头,嘴唇抵着杯缘,眼睛越过天花板上点点幽蓝的灯影,凝注在遥远的虚空,“其实,他也不喜欢纽约。我知道,他想住在一个安静的小城里,靠着海的,每天到沙滩上去遛狗......可他一直陪我住在曼哈顿。后来我终于答应搬到长岛,他可真高兴啊。我们一起刷房子,一起到宠物中心挑回了BUDDY——那时它才断奶呢;一起栽下紫藤。第一年刚栽上,只开了几朵花。他说,还有明年,明年才好看呢。结果......”藤真闭上眼,把酒杯贴在额头上。


仙道无言。作为心理医生,对这样的时刻原本是最熟悉的。病人需要把往昔的一切倾吐出来,才能真正向过去告别。因为有这份信心,他可以等,愿意等。然而此刻,自己心上,医者之外的那个角落,却是抑制不住的苦涩与不安。说过不想取代他,不要你忘了他,然而......


藤真睁开眼,湿润的眼睫在斜侧的灯影里折射着瞬息的虹彩。他放下酒杯,“雨停了,我们走吧。我快要醉了呢。”


出了门,迎面是裹着雨气的初夏夜的清寒。藤真抱起了双臂。仙道脱下外衣,要给他披上,却被他挡开了,“你也会冷的。很快就到停车场了。”仙道收回手,心里苦笑了一下。怎么,这是那个人的专利吗? 钻进BMW,仙道发动起车子。伸向换档操纵杆的手突然被握住了,下一刻,藤真已经投入他的怀里:“仙道......”


仙道犹豫了一下。藤真,你知道你抱的是谁吗?

“你生气了吧,我一直在说他?”

“......没有。”仙道轻叹一声,收拢两臂,让藤真舒服地靠在他胸前。

“他去了以后,我每天都在后悔。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迁就我。我为他做过什么呢?我给过他幸福吗?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没让他陪我去看过球赛——你说得对,这种事在体育圈里是禁忌,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也从没有抱怨过。仙道,”藤真仰起脸,“我不能再那样对你。我不要你为我作牺牲,不要你照顾我迁就我。我只希望,我能让你——幸福,你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啊。仙道只觉一股暖流从被藤真紧紧贴着的胸口扩散到四肢百骸。他拥紧了怀里的人儿,吻上他湿漉漉的眼睫,“我想,他是幸福的。他宠着你,因为他想看你快乐的笑容。你的笑,就是他的阳光。我知道,因为我和他一样地爱你。”


藤真没出声。仙道感到唇下仿佛有一道小溪潺潺流过。轻轻吸吮着他的泪珠,舌尖微微的咸涩,渗入心底,泛着一丝丝甘甜。嘴唇滑向他的耳际,“当然,如果你想要照顾我迁就我,我也不反对哦。”



车子驶过藤真的门前,仙道看了一眼盖着他的外衣睡得正熟的人儿,直接开到了自家的车库。把藤真从车里抱出来,进了门,走上楼梯,直走到卧室落地窗外宽阔的露台。露台之外,是月下的海岬,两峰伸入海中的礁岩环抱着一汪滟滟的波光。长礁的尽头,一点遥远的灯塔之光明明灭灭地召唤着远航的旅人。台上的两棵松树之间悬着一席蓝色的吊床,是仙道夜夜一杯在手,看潮起潮落的地方。今夜,天地间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北方的海。露台下面是嶙峋的岩石,海浪荡涤着岩壁,从上面看不到,入耳的是清空的潮声。


把怀里的人儿放在吊床上,自己在他身边坐下。月光里的一切如梦幻般温柔自然。

藤真睁开眼看着他,做梦似的低语:“好像海妖在唱歌呢。”

清浅的微笑在月下莹洁如乍开的睡莲,仙道迷恋地抚过他的唇,珍重地俯下身吻住那两瓣轻绽的幽香,“我就是那迷航的水手,追随她的歌声,甘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缓缓褪去彼此的衣衫,拉过一袭深蓝色的天鹅绒被裹住两人交缠的身体,宛如枕藉在波涛起伏的海面。藤真下意识地将戴着护腕的右手藏在脑后,仙道握住了他的腕,“可以吗?”

对视良久,藤真闭上眼点点头。仙道轻轻解下他的护腕,不出意外地,露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撑不住......是我自己拨了911......”

“我明白。都过去了......”仙道久久地吻着那道深红的刻痕。不是不嫉妒,那个在你心上留下了刻痕的人。我愿用一生的时间,吻着你,磨着你,能不能让你的心复原如初,完整地融入我的心口?


缺了一角的月亮,在薄云间穿行。海上的波光或明或暗,映上情人贴合的肌肤,是光与影的旋舞。藤真闭着眼,十指深深嵌入仙道汗湿的肩头,感受着他在自己体内的冲击,犹如一波又一波的海涛袭上干渴的沙岸。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和心灵还能容纳另一个人。原以为剩余的生命只是回忆的载体,如同上了锁的旧影集,年年岁岁收集着尘埃,只能向泛黄的扉页间触摸日益遥远模糊的过去。而此刻的燃烧与飞翔,会不会只是海月下一场蓝色的迷梦?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今夜的海,是有魔力的。醉卧在月光里的人,仿佛消弭了一切的过往,在海妖的歌声里相拥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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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恨仙道大色狼,二恨流川受虐狂; 三恨花道小蛮腰,四恨藤真武媚娘; 五恨三井偏冷艳;六恨花瓶牧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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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仙藤】心锁By:Ashley

(五)
仙道把切好的各色生菜放入色拉碗,加入橄榄油搅拌均匀,再掀开汤锅,尝了一勺lobster bisque, 满意地点点头。此时烤箱里正弥散出诱人的迷迭香。取出壁柜里的烛台,擦净灰尘摆上餐桌,插上蜡烛点燃起来。一切就绪,就等着门前响起熟悉的车轮声了。 今天是藤真的生日,虽然他说过会晚归,今晚不会去找仙道了;仙道却在下班后买足了鱼肉果菜,溜进藤萝架后的奶油色房子,在厨房里一通翻天覆地,只为给他一个惊喜——惊喜,真是小孩子的把戏呢。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好像变回了初恋的惨绿少年。仙道自嘲地摇摇头,打开玻璃橱门,取下两只高脚水晶杯。藤真的厨房一尘不染,锅碗瓢盆和各色调料一应俱全,打开来却都散发出久藏的霉味。有多久没人动过了?三年?看得出酒杯倒是常用的。仙道的心尖上微微地痛着,对自己起誓,这以后再不会让他挨饿受寒,孤单无助。方才在藤真的书房门口瞥过一眼,看到那间建筑设计室已经重新整理过,工作台上摊开的书本画稿都已合拢了整整齐齐归到一边。 仙道明白藤真是决心向过去告别了,那么自己呢?

斟上一杯merlot,望向窗外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梅雨。藤真的生日竟然碰巧是在这一天。三年前的今天,是仙道永生难忘的噩梦。多年的理想,骄人的业绩,在一片血光中灰飞烟灭。三年来日日夜夜背负着心上的十字架,等待着上天的判决。上天是终于接受他的忏悔,才以这样的方式原恕了他吗?从今以后,这一天将以另一种意义铭刻在他的生命中,不再是耻辱和悔恨,而是——幸福?他真的有资格拥有幸福吗?仙道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今晚他会告诉将要共度一生的人,自己的往事中最不堪回首的一页,他一定能理解......

门外传来期待中的辘辘车声。仙道揿下遥控器,让屋子里充盈了悠扬的萨克斯风。
再斟上两杯红酒,擎着杯子迎向门口——开门进来的藤真怔忡地望着屋里的一切,茫然的目光从厨房移到餐桌,到音响,再到仙道的脸,“仙道,你......”

“藤真,你怎么了?”仙道连忙放下酒杯,扶住藤真有些虚软的身子,这才发现他的一身黑衣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衣角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仙道,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是你生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仙道懊恼地挠挠头,“好像弄巧成拙了耶。”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上次在酒吧看过你的身份证——先别说了,你得赶快去洗澡换衣服。”
“仙道,对不起。”藤真以手覆额,甩了甩头,“我只是吃了一惊。你看,你的安排很奏效哦。”藤真尽力作出一个轻松的微笑,主动吻了一下仙道的脸颊,“我只要十分钟。”

听着楼上浴室里的水声,仙道在桌上摆放着餐具。没来由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今天这个日子,藤真的一身玄色,雨水淋漓的惨淡容颜......不,不相干的。这里是纽约,不是旧金山啊。

两只洁白的手臂柔软地环上胸前,温暖清香的气息从背后包围上来。“仙道,谢谢你。”藤真斜靠在仙道背上,脸颊轻轻蹭过他的肩胛,“我刚才真的吓了一跳。烛光,音乐,厨房里的香气——好像上辈子......”
仙道回过身拥住他,“这不是上辈子,是此时此刻,是我们这一世,从今往后的每一天。”
“每一天?”藤真微笑着,偎进仙道怀里,侧头看向餐桌。桌上的烛光,在眼前的水雾里交织成一片闪烁跳荡的纯金的网。穿过这道网,触手可及的是更加温暖灿烂的明天。不过......

“仙道,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藤真牵着仙道的手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今天,是他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到海边去坐一整天......三年前,他到旧金山去参加美国建筑学会的年会。会议原本第二天才会结束,我还以为他忘了......可他翘掉了最后一场会议,把航班提前了一天。他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藤真起身走出客厅。仙道想要拦住他,又想不顾一切地转身逃走。巨大的恐惧攫住全身,扼紧了咽喉,使他无法动一动,甚至无法呼吸。他只能在心底无力地狂喊:“不,不是那件事,不是的......”

最后一丝希望被藤真铺展在面前的旧报纸击碎了。那是一份太熟悉的报道。一如三年前的那一刻,报纸头版上大幅照片里触目的血迹,在仙道眼前漫延开来,直至淹没了整个视野,再也看不清黑色的新闻标题,那则报道中的每一个字却早已深深镌刻在脑海中,犹如古时奴隶额上“逃人”的烙印:“今天上午十点二十分,在旧金山国际机场联航柜台前,一名精神错乱的男子突然抽出自动武器,向排队等候的旅客疯狂扫射,当场造成九人死亡,十七人受伤。该男子名叫瑞恩·詹森,八岁时因患狂躁型精神分裂症被送入圣何塞精神病院,六个月前获释......”

这桩轰动一时的惨案成为席卷全美的枪械管理运动的导火索。人们质疑一个精神病人为何能轻易搞到强力武器,却忘了追问他是如何从精神病院中获释的。仙道没有忘,但他却忘了藤真。第一次见到藤真,正是在旧金山地区法院的法庭上。没有人要他到庭,整个诉讼过程也没有提及他的名字;是仙道强迫自己去面对,面对昔日的病人,面对自己的疏忽铸成的大错,面对受害者亲属——那些为自己的错承担了苦果的人们。他想要记住他们,以他们的哀恸作为自己终身的警告与鞭策。然而他做不到。无数次从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噩梦中惊醒之后,终于决定放弃。放弃作为医生的事业,跨越北美大陆,把那些噩梦闭锁在往昔的深渊里,只求遗忘。
上天却不许他遗忘。以为已被时间和空间隔绝了的冤孽,在毫无防备的时刻找上了他,以最残酷的方式向他追索偿还。
他又能怎样偿还呢?

藤真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体育馆里看球赛。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说球场里太吵了,请你等比赛结束再打来吧。他们又说了一遍,我还是不懂,他明明是明天的航班......”

“藤真......”仙道以为自己在嘶声狂喊,然而他只是蠕动着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自己最爱的人。他的悲伤,他的孤寂,都是感同身受地心疼着,发誓永远不再让他尝到。然而造成他的一切痛苦的元凶,竟然就是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爱,说守护,说天长地久?或者此刻唯一能做的,是跪倒在他脚下,接受他的审判,希求他的宽恕......

“仙道,你怎么了?” 藤真发现仙道苍白的脸色。
“藤真,我......”仙道困难地吞下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话,“我真的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藤真双手揽住仙道的颈子,贴上他的胸口,“你会一直陪着我,是不是?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嗯。”仙道说不出话,只能更紧地回抱住他。
藤真没有抬头,紧紧贴住仙道激烈的心跳,让他的心跳传入耳膜,融进血脉,与自己的脉搏合而为一。只有这样,这样才能确信他在这里,分分秒秒都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不要离开。“我再也禁不起,更多的意外了。我宁可生活中不要有任何惊喜,只要能每天跟你在一起,就这样......”

这是你的愿望吗?我对你,已经是如此重要?本该是令自己欣喜若狂的认知,此时带来的却是更深浓的苦涩。如果你了解真相,了解我的罪孽,还会想抱我,想我陪着你吗?

“藤真,听我说......”真的要说吗?此刻是唯一的机会。如果选择隐瞒,这个秘密将成为终日悬于头顶的剑刺,时时刻刻恐惧着它的坠落会把两人之间那一丝红线劈成碎屑;自己的良心也将在地狱之火中永受煎熬......那么告诉他吧。只有他的宽恕能使自己从忏悔的炼狱中解脱;倘若他不能——这几乎是肯定的——那只有再次远离,再度流浪。罪孽深重的灵魂本不该有爱的资格,这两个月偷得的幸福已足够追忆一生......

“仙道?”藤真从仙道怀里抬起头。烛光摇曳,映入深蓝的眸心,娟净温柔的闪动如春夜的月牙儿。
怎么舍得放开他?又怎舍得再度伤害他,让他的生日又一次记录意外的重击?怎么能为了自己良心的解脱而把十字架转嫁到他的肩上,逼他选择与曾害死他的爱人的元凶共度一生,或是重归孤苦寂寥?

“我会一直陪着你,每天每夜,每分每秒。只要你认为,我有这个资格。”
象初升的朝阳刹那间染红了皑皑冰原,藤真脸上全然绽放的娇美笑靥令仙道一时忘了呼吸。这一刻他知道他没有选错。低头吻住怀里的人儿,压着他躺倒在沙发上,以绵绵密密的细吻轻抚诉说无言的感动与承诺。不管上天给我多少时间,我愿以我能拥有的每一天来守护你的笑容,你的快乐。

“仙道......”略微沙哑的轻喃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流转,“......我饿了。”


(六)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呢?”美丽的埃尔莎追问着她神秘的爱人。

他是罗恩格林,守护圣杯的武士。他拯救了她的生命和荣誉,在神殿前宣誓与她相亲相爱,白头偕老;他的身份却是他必须牢牢把守的秘密。他的力量和勇气,他们的幸福与梦想,都将随着秘密的曝光而烟消云散。

亲爱的埃尔莎,请相信你的骑士,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你啊。

然而命运多舛,人心险恶,武士终于没能守住他的秘密,只得乘着天鹅的羽翼,重返永恒的圣殿,在人间留下他痛悔的爱人,独立小桥,怅然遥望着永不复返的背影......


瓦格纳的歌剧在辉煌的终曲之后的掌声中落幕了。回程的车上,藤真放倒了椅背,闭上眼,轻轻哼着剧中的主题:“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呢?”反复几遍才停下,静了一阵,仍是合着眼,“仙道,刚才最后一幕罗恩格林乘着天鹅离开的时候,我心里忽悠一下......”睁开眼,抬起手把仙道对着他的脸扳回去让他看着路,吐了口气,又接着说,“你就像那个从天而降的救世骑士。本来我再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日子,忽然觉得一切都象一场梦,也许哪天也会有只天鹅来把你接走,我就再也见不着你了......”


“这你可不用担心,能载得动多明戈的天鹅,载我们两人都没问题啦。”仙道随意地调笑着,一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象是专注于开车,其实是不敢回头,不敢面对那双全心信任的微笑的眼睛,更不敢让他看到,与轻松的声音毫不相称的,自己眼底的忧伤。

其实,你才是救赎我的人啊。是你使我重新相信自己,相信现在与未来。然而你不知道......一旦你知道了,我温柔的天使,可会一变而成黑色的复仇神?而我,也真的只有离开,等着我的却不是天鹅栖息的圣殿,而是永无尽头的深渊......


下了公路桥,车子转入长岛寂静的街道。

“仙道,你不想回加州吗?”

仙道的车慢了一下,“是越野那家伙跟你说的吧?”

藤真没有正面回答:“你以前的导师新成立的研究中心,同时进行临床和基础理论研究,他邀你去,是难得的机会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在考虑,但不一定适合我。”怎么会不适合呢,这个课题是自己多年的兴趣所在,何况是与一向最看重自己的导师共事。然而加州的心理学界无人不知当年那件事,又怎敢冒这个险。


“仙道,你还在介意三年前的误诊吗?”

仙道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知道了?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做医生的哪有一辈子不出错的呢?你说过,那只是无心之过。”

“我的错......伤害过人,” 仙道摇下车窗,深深吸一口气,“很多的人。”

“但你已经自我放逐了三年,难道还不够吗?现在你该重新振作起来,回到你的行业,帮助更多的人,这才是弥补过失的最好方式。”

感觉到专注的凝视,自己却无法转头面对。轻声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是受害者的亲人,你还会这么说吗?”语气是淡淡的,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却已泛白,屏住呼吸,为即将宣读的判决——


“当然会!”仙道因着藤真毫不犹豫的回答而猛然扬起的心又被他的下一句话击落下来,“不过,那样也没法和你在一起了。理智和感情毕竟是两回事——幸好我不是。”车子停进driveway,藤真握住仙道的手,“仙道,我是爱你的人。你的十字架,我会与你一同分担。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的,是不是?”柔黄的街灯有如醇酒,在洁白的脸颊上点染着淡淡红晕,“我说过不要你为我作牺牲,我的工作是流动性的,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不过我要保留长岛的房子,你不介意吧?”

仙道只觉得一颗心象水里的灯影,随着涟漪悠悠地泛开,直要浮出眼眶里去。无言地拥紧了怀里的人——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我何幸而能遇见你,却为什么是这样的情形;如果早几年,如果我不曾犯过那个错,如果......也就不会有这一场遇合。命运之轮,究竟会转向何方?


进了门,谁也没去开灯。缠绵着拾级而上,衣服从外到里撒了一路。滚倒在宽大的软床上,灼热的唇沿着柔滑的肌肤一寸寸引燃着火种。夜色朦胧。仿佛在星云缭绕中旋舞,伸出手就能摘取天堂——“啪”,指尖触响的不是伊甸之门,是床头柜上的电话答录机——“您有两条留言。” “仙道医生您好,我是ABC新闻杂志节目20/20的记者。我们得到消息,三年前旧金山机场血案的肇事者瑞恩·詹森的律师提出,詹森经最新药物治疗已获痊愈,应予释放。作为曾为詹森作过心理鉴定的医生,我们想采访一下您的感想。我的电话是......”


两秒钟的死寂。脚下的天梯在刹那间消失。挣扎、坠落,只求就这样栽下去,粉身碎骨,无知无觉。却偏偏还是活着,悬浮在深黑的崖壁,唯一牵系的绳索是答录机里再度响起的人声:“您好,我向您介绍一下Sprint电话公司最新的优惠项目......”


全心全力地听,象要牢牢记住每一个字。周末长途......前三个月额外优惠......还可申请信用卡......说下去吧,永远不要停。


永远,愿以一切交换的永远,只是60秒。

“周五下午六点五十三分。”

重归死寂。粗重的喘息,急促的脉搏,由灼烧降至冰点的肌肤上沁满的冷汗,分不出是谁的。


藤真摸向床头灯的开关。颤抖的手,第一次摸了空,再来,力使得猛了,开亮的同时,整个台灯哗啦一声翻倒下来。象流星,美丽燃尽了,坠落在地,狼藉一片。灰红的余烬里透着点火光,映出床的另一角上仙道惨白的脸。

原来是这样,他的误诊,他伤害的人......

“仙道。”

我要听你说。


“我从医学院毕业后,曾在圣何塞精神病院实习一年。”仙道缓慢地抬头,四目交接的瞬间,象被烫了一下似的转开,停了一下,再转回头,直视他的眼睛,不再躲避,“两年后詹森年满二十一岁的听证会,他的律师请我为他写一份心理鉴定。”


“你跟他谈了多久?”

仙道闭了下眼睛,“我......没有见到他。”

“你没有见他?那个人八岁就杀过人,出院六个月又再次行凶,而你见都没见他,就断定他精神正常?!”藤真脱口喊出来。全身都在灼疼着,只想挣脱出来,抓起空气中烫人的东西,不知是冰是火,向对面的人狠狠砸过去。 仙道崩溃地跪倒下来,一个字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这个指控,早已无数次在脑海中响起,发自想象中的法官,发自自己的良心;此刻,发自曾彼此承诺永远的、最爱的人。

他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所做的只是应詹森律师所求,关于病人两年前在院中的表现证明,他并不知道那将是听证会上唯一的专家鉴定。在同行的圈子里,这是足够的理由。然而在藤真面前,在九个冤死的灵魂面前,这完全不是理由。如果他不是一心忙于扩建自己的诊所,如果他对自己的观察不是那么该死地自信,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你......早就知道吗?”藤真幽幽的声音象远方迷雾里灯塔摇曳的微光。

“不,我不知道,直到你的生日......”

“你不知道......”藤真惨然微笑着,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忽然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而我,我竟然跟你......”


仙道想扑倒在他脚下。一直最怕的,就是他会自责。唯一的罪人是我,你可以骂我,打我,杀了我,求你不要,千万不要折磨自己;又想紧紧地抱他,吻他。我爱你啊,你不是说过愿与我共同背负过去,一起生活在现在与未来吗?

我该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呢?从来没有,象此时这般无所适从。即使在噩梦缠身的日子里,决定逃避;在得知真相的那个晚上,决定隐瞒;从未犹疑过自己的选择。而此刻,只能茫然地看他,沉默地等他。等他平静下来,看他甩一甩头,从容不迫地穿好衣服,起身,下楼,头也不回地走出自己的生命......


推开落地窗,扑面的是夏夜凝滞的燠热。无星无月。海妖细碎的歌声如卷地的被毯。闭上眼,任它裹挟了溶入沉寂的黑暗。今夜,再也没有天明......



(七)

“仙道,下班要不要去......咦?”越野很意外地看到仙道正在整理书本放入纸箱,“你要换办公室吗?”

仙道抬头一笑。越野直觉有点不对,是久已熟悉的那种悠远淡然的微笑,却有好一阵没见过了......

“越野,你不是想搬到城外吗?我知道一处临海的房子,三间卧室,二十万,有兴趣吗?”

“二十万?你开玩笑吧,有屋顶没有啊?”

“你见过的,佛莱斯路254号,怎么样?”

“啊?你......”越野大惑不解地看着仙道低着头不停手地收拾东西,“怎么,你要去倒插门了吗?”

仙道再是一笑。越野觉着有些恍惚,象是看着冰冻的河面上浅淡的冬阳,下面覆盖的不知是死寂抑或是湍急的寒水。


“我已经接受加州那边的职位,下周就搬过去。”仙道的语气象在说他下周要加一节讨论课。

“可是,那,他呢?”

仙道起身走到窗口。八月的午后,梧桐叶上反射的日光有点刺眼。

“你记得旧金山机场的受害者当中有一个日本人吗?”

越野张大了嘴。

仙道没有回头,“宏明啊,这世界很小呢。”


不大明白,又好像全都明白了。仙道的背影仍是在遥远的地方。感觉着他的痛楚,却依然触不到他。越野的心疼得拧起来,仙道......

窗前的人回转身,镶镀着阳光的微笑越发灿烂,“二十万,便宜你小子了,还用考虑吗?”

“便宜?”越野苦笑一下,“这便宜可不是好占的吧。有什么任务,先交待清楚再说。”

仙道失笑,“能有什么任务?”眼神渐渐拉得远了,唇角的弯度温柔地缓缓放开,“他,能照顾自己。”



九月的沙岸,天空象疯人的调色板,胡乱涂抹着大块深深浅浅的青灰。海的颜色是惨淡的银白,在风的撕扯下肆意呻吟着。台风警报早已发出,空空荡荡的海滩上只要一个单薄的人影,长衣翻飞如海鸟的羽翼,手中长长的锁链牵系着不远处追着浪头撒欢的黑狗。


早上出来遛狗路过教堂,听着钟声,第一次忍不住走进去,坐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着黑衣的牧师高指天穹:“God has a plan.”

天意难问。神有他的计划。我们唯有相信他的指引,遵循他的愿望。

那一刻,忽然喘不过气,起身推了门快步走出去,一迳走到空无一人的海滩。

遵循神的愿望......那我的愿望呢?我只想爱那个爱我的人,想牵他的手到白头。这样的愿望,在万能的神面前是太卑微了吧?神不许给我,那么我遵从他的旨意,我一个人过,我跟我的回忆一起过;却为什么,为什么又给我希望,让我以为远去了的幸福的背影还能姗姗回头?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那个人,我怎么能不恨他?三年前因为他我失去我至爱的人,如今我甚至无法再拥有关于他的回忆。关闭的记忆就象收拾起的书本,再不能原样摊开,曾经清晰的字迹早已晕染了模糊一片。无名指上的戒指贴在唇边,只觉冰凉彻骨。到这一刻才真正觉着,自己是一个人了。海天望断,岁月无涯,都只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呜......”牧羊犬不知何时跑回了主人脚边。藤真一把抱起,脸埋进那一团暖和的绒毛。我没忘,BUDDY,我还有你呢。


天空愈发阴沉,海潮里隐隐裹挟着雷声。一路走回家,到得门口,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砸了下来。开门时听见电话铃响,赶着进了书房,看到caller ID上加州区号的陌生号码,犹豫一下,手扶上话筒,终于没有提起,待那铃声早已沉寂,才惊觉一直不曾放开。

日日夜夜地恨了三年却无可名状的命运,终于幻化人形,竟是我已经无法抑止地渴求与珍爱的笑容和温暖。不愿对自己承认,真正恨着的,是他一声不响地消失,一如三年前,以绝尘远走逃避他自己的和他带给别人的伤痛。

到今天他还想说什么呢?

或者,是我太苛求了。换了任何人,都只能这么做吧。不, 不是这样。我爱的人,不是这样的。


藤真甩甩头,放开电话。捧了茶盏,坐下来捡着刚取回的信件。其中一封来自旧金山地区检察院,有几分迟疑地拆开,先微微一惊,慢慢地放了信笺,向后靠上沙发背,看着窗外雨横风狂,嘴唇轻轻摩动着温热的杯缘,脸上漪漪涟涟地,漾起一片浅淡的笑影。


“铃——!铃——!”这时候怎会有人来?从观望孔里一看,是254号的新邻居,抓着把被风吹散了架的折伞,跺着脚使劲地按铃。

“越野君,快进来,出了什么事吗?”

“呃,没事。”越野尴尬地抖着一头的水珠,“就是来看看藤真君在不在。”

藤真了然一笑,“越野君辛苦了,我去倒茶。”

走进厨房,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可怜的越野君,台风天里被那个人逼着走了两条街来看我在不在,这会儿大概正在痛悔交友不慎吧。


藤真端了茶出来,越野正瞪着茶几上摊开的信笺,“仙道他疯了吗?对方会撕碎了他的!”



(八)

“仙道医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们会撕碎了你的。”检察官再三警告,“你曾为詹森作过精神正常的鉴定,现在出庭作证说他危害社会,对方律师肯定会对你的专业水平提出质疑,搞不好你会身败名裂的。”

身败名裂吗?身,已孑然;名,不在媒介传扬,不在世人毁誉,而在自己的心里,还有,心底那个人的眼里。


仙道走上证人席,手按圣经宣誓证言句句是真,视线掠过坐在三步之外的瑞恩·詹森和他的律师,投向听证室另一端,经月间朝思暮想的盈盈眼眸。没有言语交流,不需表情牵动,胶合的目光是无声中传语的音波。

“我,并不全是为了你。”

“我知道。谢谢你。”


“仙道医生,”对方律师开始发问,“请问四年前你为我的当事人作的鉴定是什么?”

“当时我认为他对社会不具危害性。”

“噢?那么你今天要推翻你自己从前的诊断吗?”

“是的。”回答中没有片刻犹豫,“我错了。”仙道从长椅上受害者亲属的脸上一个个看过去,他要他们每个人都听到,这句话,他欠了三年。


对方律师摊开手,“那么我们该相信你的哪一次诊断呢?或许到明天你又会改变看法?”

仙道早有准备,平心静气地答道:“上一次我没有机会见到病人,作出的诊断是不全面的。”

“但是,我们刚刚听到权威专家格斯廷博士的证词,经他研究的药物治疗,我的当事人的精神病症状已经全部消失了。”


仙道瞟了詹森一眼,后者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脸色平板得近乎呆滞。

“詹森同时患有臆想型和躁狂型精神分裂症,而格斯廷博士的药物只对躁狂型精神病有效。如果不是在精神病院中对詹森进行强制服药,在他的臆想作用下,他绝不可能定时服药。”


律师说:“我的当事人同时也在服用治疗臆想型精神病的药物,而且他获释后可以参加非住院病人的定期疗程,以确保持续治疗。”


“詹森这样的人,是不能信任的。”仙道看着詹森扭动了一下。他转向法官,“詹森从八岁到二十一岁间都没有离开过精神病院,这里是他唯一熟悉的环境。对于他这种病人,环境的变化最容易引发臆想,与躁狂型病征相结合产生强烈的暴力倾向,对社会有极大的危害性。” 詹森在椅子上辗转不停,他的律师拍拍他以示安抚,“法官阁下,我这里有很多案例,证明曾经暴力发作的病人经药物治疗后完全可以重返社会成为正常的……”

“每一个成功的例子背后至少有两个失败的例子。”

对方律师没想到会突然被证人打断,一时有点张口结舌。

“精神病人在所谓被治愈后,仍有发病可能,几率比正常人高十倍以上。就每一个个案而言,因为发病几率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患者的生活环境,而不可能提前预测。旧金山机场血案已经证明,对于詹森这种有暴力行为历史的病人,只有无条件的终身监禁才能消除他们对社会的威胁。” 对方律师的脸色由惊愕、不信到掩不住的窃喜。看得出法官已经皱起了眉头。这个仙道医生显然是被内疚之类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只要引着他说下去,很快法官就会质疑他作为专家证人的资格,然后——


“可是仙道医生,精神病人也是有人权的,他们有权在经过治疗后回到社会上享受与普通人同等的生活……”


仙道轻蔑地瞥了詹森一眼,“詹森在精神病院长大,没受过教育,心智还停留在八岁以前的水平,人格发展更是谈不上。他根本不知普通人的生活为何物。”

詹森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左手死死抓住前面的护栏,指节吱嘎作响,却没有人注意他,因为仙道的语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在他的臆想中他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侏儒,任何人都可以骑在他的头顶上……” “F*** YOU!”

炸雷似的一声暴喝震得众人耳鸣目眩,来不及反应,詹森已经一跃而起,跳过护栏,象挣脱牢笼的野兽一般嚎叫着向证人席猛扑过去,把仙道连人带椅子扑倒在地。

“老天,他有刀!”前排的妇女尖叫起来,听证室登时大乱。


藤真从后排腾地站起。眼前的天地整个倾斜颓倒,又摇摇晃晃地扶正。人影缭乱。好象体育馆,扬基体育馆里万头攒动。

我要过去。可是动不了,前后左右都是人。


耳边满灌着嘈杂的人声,和刺耳的警铃。

象电话铃。我听不清。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终于冲到台前,脚下踩过的不知是椅背还是人的肩膀。两个法警刚刚把詹森拉开。后者死命挣扎着,发出非人的吼叫,攥紧的右手被强行扒开,锋利的剃刀当啷一声滚落在地,映着太阳,血红的漫天的太阳……


——他在哪儿?我要看他。

——你是他什么人?……现在最好不要看……

——不,请你,让我看看他……


不会的。不会再一次。仙道,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每天每夜,每分每秒……

可是我推开了你。我在想什么呢?我再不会了,我什么都不想了,不管你做过什么,该做什么,我只要你,只要你……


藤真跪倒下来,默默注视着无声无息躺在地板上的人,苍白的脸上紧阖的双眼,喉间那一道触目的殷红的血痕。

是因为我。每一次,都是因为我……

迟疑着,探向他的颈动脉——


伸出的手蓦地被他紧紧握住,毫无防备地,整个人落入熟悉的怀抱,灼热的、温存的、两个月里时时在梦中围绕着自己的气息,在耳边楚楚厮磨:“没事了,都过去了……”

不敢置信地转头对视他的眼睛,那么近,满满地盛着热切与柔情。抬手抚上他的颈子,“你……真的没事吗?”

仙道夸张地皱紧眉头,“怎么没事,好痛呢。你有没带创可贴?”嘴角却是上扬着,一边握紧藤真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强劲的生命力。


终于确信环抱着自己的温暖是真真切切,再也不会消失了的,藤真眼眶一热,连忙背转身,深吸一口气,说:“你是故意的。”

“这是最好的办法。相信我,”仙道看着瘫倒在地口吐白沫的詹森被法警戴上手铐,“这是最后一次,他到死都不会离开这里了。”

“你就没想过会有危险吗?”

“我也不知道他有刀呀。”仙道拥住怀里的人儿,脸颊贴上他微微抽动的肩膀,“这是我欠你的,欠所有的人。”

藤真没再说话,固执着不肯转回头来。仙道没去强他,轻轻撩开濡湿的鬓发,嘴唇划过颤动的耳垂,感觉得到两人之间最后的一道锁,在加州的阳光下,无声地,打开了。



(尾声)

第一次走上这座朱红的大桥,倚着栏杆,桥对面黄叶青山,身后车流滚滚;而俯仰之间,天容海色,一如亿万年前造物主初创的澄澈玄蓝。这一弯虹桥,就这么横亘半空,跟天,跟海,跟喧嚣的人世红尘,都是相等的距离。仿佛站在天堂与尘世的边缘,仰起脸迎着天上吹来的风,撩动栗色的额发,柔润如久违的手。


你其实,从未远离吧?


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举到唇边珍重一吻——再见了,我的爱——如同放飞珍爱的白鸽,看着抛出的指环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坠入蔚蓝的海湾。

天下的水,都是相通的吧。但愿海潮带它到大洋彼岸,回到我们成长、相爱的关东故乡,回到你安睡的地方……


回身面对等在桥头的人影,太阳里的视野远近高低罩着细碎的光圈,好象万花筒中的七宝莲华晃得人眼晕。

却不会错过他的微笑,温柔舒缓象带着阳光味道的和风。


迎着他走去,想要慢慢地,在每一个距离每一个角度,仔仔细细地看他。

却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


God has a plan.

也许一切真有上天注定;又或者,悲欢聚散都只是冥冥中的偶然。我们不知道,也无从探寻,只要向前走,就象此刻,沿着光影交错的长路一直向前,在彩虹尽头等待着的,是张开的臂,和,无悔的心。




END
一恨仙道大色狼,二恨流川受虐狂; 三恨花道小蛮腰,四恨藤真武媚娘; 五恨三井偏冷艳;六恨花瓶牧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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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3 19:01:49 | 显示全部楼层

Re:【仙藤】心锁By:Ashley

也许一切真有上天注定;又或者,悲欢聚散都只是冥冥中的偶然。我们不知道,也无从探寻,只要向前走,就象此刻,沿着光影交错的长路一直向前,在彩虹尽头等待着的,是张开的臂,和,无悔的心。好无奈的感觉。。最害怕这种感觉。。无力感慢慢涌上心头。。情愿轰轰烈烈的痛。。也不要这种慢慢的无力感。
大爱仙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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