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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流】A Receipt from ASeven-eleven
Part A : A Receipt from A Seven-eleven
客厅里灯光昏暗，一张购物小票从购物袋里滑落到地板，上面的字依稀可辨：
“Seven-Eleven 便利店.神奈川镰仓一店
电话：+81467331711
地址：神奈川县镰仓市腰越一丁目7-11
收银员：流川枫             序：00002007
2001/7/10  02:14 a.m.       机：01
……”
迈进客厅的脚步在小票跟前顿了顿。
想起那还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
“欢迎光临。”一个干净而清凉的声线。
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不同于东京，镰仓深夜的便利店很少有客人光顾。于是，他成了此时唯一的客人。
而店里唯一的店员抬起头，随意地瞥了眼刚才进来的人，然后就没再搭理那位客人。
“今天有什么特价吗？”客人走到柜台前，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太麻烦了，背不出来。）店员连眼皮都没抬。
这样没有诚意的营销态度似乎也没浇灭客人此刻的购物欲望，继续转身来回于货架间。
“那个……这个多少钱？”不多久，客人又踱回到收银台，手里提了罐柠檬汁。
“架子上有标签，自己看。”
“没找到呢……能帮我看看吗？”
客人下一秒就收到了店员的白眼。
“哎呀，你们店里的服务态度就是这样的吗？”
“发生了什么事？？”收银台后面的小门倏地一下打开了，“这位小哥，我是店长！这位店员是新来的，如有冒犯到您，请随时找我投诉！”自称为店长的大叔恶狠狠瞪了眼店员。
“啊，不不不……您误会了……你们店的服务态度太好了，我刚是想写感谢信来着……”
店长不可置信地瞄了几眼店员。
没听错吧？要不是这几天店里缺人手，自己才不会冒险雇佣临时工呢，更何况还是这个看着就不太靠谱的小子。
数钱的时候永远像没睡醒，推销套餐的时候永远板着个脸，现在放暑假了，也没必要吸引附近学校的女学生来光顾，供着这么张脸，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怕遇到半夜打劫的，这张脸摆在那，镇得住。
“好的，请您随意挑选。”店长一脸讪笑，心想喜欢在半夜出没的人大概思维都不正常。
“呵呵……”客人对店长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然后，他真的继续随意地挑选起来。他非常缓慢地从这个货架逛到那个货架，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柜台。
“我说，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不会是想偷东西吧！”店长轻声对店员说，“小子，你可给我看好了！”
白痴……店员在心里无声地嘟哝了一句，没说出口。
“不是小偷。”
“你又知道了？果然还是个小孩，不是长得好就是好人了！知道么？”
长得好？？店员不屑地看了眼远处的客人。怪异的发型，随便的着装。刺猬头上有几撮头发凌乱地散落在中间，脚上还踢踢踏踏地踩着人字拖。
“来过好几次了……货从来没缺过。”他难得有耐心地回答店长。
“什么？好几次？！不会是在踩点吧？！”
店员表示不想跟店长说话了。这个店长平时最喜欢钻在后面休息室里看犯罪电视剧，想来已经看得疯癫了。
“呀呀！下一集开始了，我先进去了。”突然从门里面又探出头，“给我盯紧了啊！”
哼，我才不管呢。
店员别过脑袋，望着店外深沉的夜景发呆。
Part B : BlueMountain with Half Cream, Please
那位客人磨磨蹭蹭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挑了一份速食便当，再次来到收银台前。
他将便当盒递过去。
店员想要接过，可是发现怎么都抽不掉。
放手。他用眼神示意客人。
客人貌似没有察觉自己的手已经牢牢地黏住了便当。
店员只得用力、使劲。可恶，力气没他大，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早已眼刀剐之。
突然，店员小哥眼里微光一闪。他用另一只手抓起了一旁的扫码器，往便当侧面一晃。
“滴——”读取成功。
怎样啊？就算抢不过，一样能结账。
“711日元。”店员咬牙切齿的声音。
语气里满满的嫌弃之意，表示付完钱你可以圆润地离开了。
“麻烦帮我加热一下。”
客人还没有结束这场购物体验的意思，将悬在半空中握着便当盒的那只手落下。
“谢谢。”客人补了一句。
店员哼了一声。
“微波炉坏了。”
“没坏，你看，只是电源没插。”客人好心地指出，倒也不恼怒，“五分钟，谢谢。”
“没有人加热这么久的……”
“没事，我喜欢……热一点。”
“……”
便当盒被塞进微波炉里，双方静静地隔着柜台站着。
静谧的五分钟实在是一个尴尬的过程。眼神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
……
“叮咚。”微波炉的完成指示灯闪烁起来，宛如一个救世主。
“现金？刷卡？”店员挑了挑眉。
“等一下……”客人貌似是个记性不太好的人，最后一秒才想起还有别的东西没买，“我还要一杯蓝山，加半奶。”
“……现在是半夜。”
“嗯，没错。你们是24小时供应的，我知道。”
半夜喝咖啡的人脑回路是怎么长得？店员懒得再反驳他。
“真是个如咖啡般苦涩的夜晚啊。”
店员对客人音量不小的喃喃自语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将咖啡冲好。他端着纸杯想摆到柜台上，被眼尖的客人一手握住。
“你抓到我手了。”
“啊，是吗？”
“放手。”
“不放。”
“放、手，大白痴……烫。”
客人反应过来，慌了神，一下子松开了手。
“流川，你终于肯骂我了。”
Part C : Clever As I Am, ContaminatedBy A Fool
“……”被称作“流川”的店员没有应答，差点让人怀疑是不是那位冒失的客人搞错了姓氏，如果周围还有第三个人听到的话。
“枫……”
“……你来干嘛的！”店员白皙的耳根清晰可见地变红了。
“来接你，跟我回家。”
“哼，谁稀罕回去……”
“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火的……”
“……”店员流川抬起头，深深地望进对方幽蓝色的眼底。
流川回忆起那个当时没有温度地吐出“好，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的人，当时吵架的时候，态度不是很拽么？
不可饶恕。
当然自己也是不甘示弱地重重摔门而去，没有回头。
谁比谁狠，谁怕谁？
连吵架和冷战都是互相不肯认输的两个人。
后来，自己在负气出走后，成功又找到了一份新的假期兼职。
漫长的一周里，就在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的时候，那个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周围，连续三天都若无其事地在便利店里进进出出，探头探脑。
流川只装作没看见。
而此时此刻的午夜两点，对方像中了蛊似的，突然变得低声下气的态度，一下子让流川有点小小受用。
“你那又是弄得什么发型？还有，怎么穿着拖鞋就出门？”
流川俨然是个找茬的。
“不就为了找你呗，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啊……”
客人有些委屈。反正本来的发型流川也是表现出很嫌弃的样子，现在乱一点也没多大差别。
“咳，咳，咳——”客人说到一半，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
流川眼神一闪：“感冒的人，不准喝咖啡。”说着，把柜台上的那杯蓝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进了垃圾桶。
“喂——”客人虽然吓了一跳，倒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偷乐。
“跟我回家吧，流川。”客人突然认真地说。
他抓住流川的手，掌心贴着手背，传递着一丝久违的温度。
流川低下头，轻轻地甩开那只手，转过身打开微波炉。
里面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焦味。
两个人这才看清了包装上的字样：“三文鱼刺身便当”。
没想到，三文鱼刺身活生生地被这两人烤成了“烟熏三文鱼”。
“咦，怎么没注意拿的是三文鱼呀？”
“你个大笨蛋。”拿东西的时候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你是小笨蛋。”加热五分钟，还不是为了待的时间久一点。
“笨也是被你传染的。”
“……流川，你还没说，要不要原谅我……”
“白痴仙道，我困了。”
“呵呵，都凌晨两点多了，你能不困吗？困了就回家去睡。走，我骑车载你回去。”
那个姓仙道的客人宠溺地捏了捏流川店员的鼻子，牵着他就往外走。
“笨蛋，还没付钱！”
Part D : Dissension Between Two Kids
当山本二郎一路小跑地到达Seven-Eleven 便利店的时候，发现与他交接班的搭档已经候在门口。
“对不起！流川君，我来晚了！”山本挠着头皮鞠躬，一脸抱歉。
山本对那位搭档流川君印象还是不错的。
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虽然感觉不易亲近，但每每看到对方在深夜里一个人孤独离去的背影，就会让山本觉得，同样作为单身狗的自己，也不显得那么寒碜了，毕竟世界上长成那样的人也还没找到交往对象呢，自己可没有理由怨天尤人，甚至因同病相怜而觉得流川君亲切了几分。
“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店长的。”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以示宽慰。
山本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一张好像在哪里见过的面孔。
“谢谢，您是……?”山本有些好奇，第一次看到有人来接流川下班。貌似是对方的兄长，他不知不觉用了敬语。
“我……”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
“快点，困。”山本这才发现，流川君歪着脑袋站在那人身侧，似乎已进入深眠状态，皱了皱眉头，觉得很不舒服，突然间换了个睡觉的姿势，用两条手臂环住了身旁那人的腰。
身旁的那个人有些人不好意思地对山本笑了笑。
“流川，醒醒，回家再睡……”他揉了揉流川君的脑袋。
“别吵。”流川的手臂箍得更紧了。
山本终于意识到自己很碍事，慌不择路地逃进了店里。刚才是眼花了吗？他甩甩脑袋，细思极恐。他觉得未来几天自己都不敢再直视流川君。
仙道一路哼着不成曲的小调，踏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向家的方向驶去。
坐在后座的流川，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如果说和睦相处的理由是相似的，那吵架的理由则是各有各的千般万种。
就在期末考试前夕，流川家里渐渐察觉到自己与仙道非比寻常的关系，原本和睦的家庭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倔强的流川在决不妥协的意志下，搬出了自己家。
知道这件事以后，仙道在将流川的行李安顿进自己房间以后，久久地无声地拥住了流川。
流川后来才知道，仙道在东京的父母在同一时间切断了仙道的经济来源。
期末考结束后的假期第一天，流川从学校回到两个人的公寓里，发现仙道一脸严肃地在等他。
“流川，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找兼职的事情？”
“！……不关你事。”
“流川枫！现在训练强度那么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仙道，我不需要你来保护！”行动派流川已经打开了公寓门。
“好，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其实当时想说的，不是不关你事，而是你自己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不是我不需要你来保护，而是给我机会也来保护你。
年轻的流川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内心的强大。
年轻的流川从来都是无所畏惧。
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同时多出了软肋与铠甲。
流川很生气，因为仙道总是拿他当小孩而生气，因为仙道总是比他想得远那么一点而生气，因为仙道总是让他觉得原来自己还远远不够强大而生气。归根结底，最让他生气的还是自己。
仙道以为流川不知道，背着他三更半夜爬起来兼职翻译论文的事情，那一天天愈发明显的黑眼圈，总在他打哈哈地玩笑中以为在流川面前糊弄了过去。
但流川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去揭穿。
所以他选择默默地找到了一份便利店打工的兼职。
所以他最后负气地摔门而去。
Part E : Eternities that We See from Each Other’s Eyes
彩子是少数几个知道流川情况的人，假期前她面露忧色地将自己家钥匙塞给流川，嘴上说着暑假里全家去夏威夷度假，拜托流川帮忙看家，其实很担心走投无路的学弟和仙道，毕竟对没有收入的学生来说，仙道公寓的房租也是一笔不菲开销。
那天吵完架以后，就带了个运动包跑出门的流川，只能在空无一人却储粮颇丰的彩子家住下。
为了赌气不让仙道找到自己，流川还特地重新找了一份兼职。
在仙道找不到自己的那整整一周里，流川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白天在烈日下高强度练习，晚上在便利店里打工到凌晨的日子，让从来不服输的自己，第一次有了软弱的情绪。
“流川枫！现在训练强度那么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因为知道了兼职的确影响练习而软弱，而是因为在验证了那个人的那句话的正确性以后，却发现那句话犹如拼图的其中一块被那个人抽走了，在胸口留下一副残缺的再也拼不完整的图。
当耳边一遍遍回荡着仙道的那句“好，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的时候，迟钝的流川也隐隐感觉到了仙道与平日里不同的愠怒，他记起那时仙道除了没有温度而让自己恼火的眼神外，其实还有颤抖而沙哑的声音。
他终于发现，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连幼稚的方面也越来越像，都喜欢在自己对自己生气的时候，用伤害对方来惩罚自己。
而事实证明，伤害对方，真的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人们总是不吝啬于赞美那些年轻而美好的爱情，但最后总会摇着头叹息诉说着注定的结局，越是年轻的爱情，越是没办法披荆斩棘地走到最后。就如同那些散落在时光中的梦想，最终会被时代洪荒所遗忘。
人们说，当伤害沉重得无法挽回的时候，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流川原本是不屑去相信的，但那个时候，当他一个人走过荒无一人的凌晨街道，人生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觉。
他不想在多年以后，他和仙道两个人，各自走过曾经熟悉的街道，各自埋葬已经褪色的照片，各自怀念无法遗忘的时光。
他不想在多年以后，他和仙道两个人，在街角相遇的时候，只能用最陌生的口吻来问候对方，然后往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再没有了回头的理由。
他不想他和仙道两个人，错过彼此以后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十年，二十年，最后错过一生。
他想看到仙道所有闪闪发光的日子，他也不想看不到仙道垂垂老去的样子。
对于活在当下的流川来说，自己突然多出的软肋与铠甲，让他在那么一瞬间看到了永恒的模样。
冗长的梦醒了，坐在后座上的流川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路灯将光亮打在脸上，阴影则落在眼底，流川悄无声息地模糊了视线。
他将侧脸贴上仙道的背脊。那一瞬间，仙道的心跳声和自己的连在了一起。他意识到，那宽厚的背，承载着的，已经是整个世界。
“流川？怎么醒了？”感觉到流川的动作，仙道问。
流川捏了捏仙道的肌肉，这几天仙道偷懒没练习么？流川可不太满意。
……
“喂，流川枫，手摸哪里啊——”
凌晨三点的街道上，响彻着仙道的惊呼。
客厅里灯光昏暗，一张购物小票从购物袋里滑落到地板，上面的字依稀可辨：
“Seven-Eleven 便利店.神奈川镰仓一店
电话：+81467331711
地址：神奈川县镰仓市腰越一丁目7-11
收银员：流川枫 序：00002007
2001/7/10 02:14 a.m. 机：01
三文鱼刺身便当 711日元 X1
蓝山咖啡（半奶） 270日元 X1
……”
迈进客厅的脚步在小票跟前顿了顿。
上方一只手拾起小票，将它和另外几张出自同一家便利店的小票整齐地收好，夹在一起。
以后再想对流川发火的时候，就先拿出来看看，仙道这样想着。毕竟，流川是他一辈子不想放手的人。
那些年轻而美好的爱情，有的人选择用一辈子去怀念，而有的人则选择用一辈子去实现。
仙道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生怕吵醒床上的另外一个人。
突然一个手臂伸过来，把他拽了下去。
流川这几天怎么都睡不好，他想，自己从来都不认床，一定是因为认抱枕！
-End-
2016.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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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13 23:4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