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在100座城说我爱你 No.1 私奔小镇 Gretna Green

巴塞罗那迷路

在100座城说我爱你——

No.1 私奔小镇 Gretna Green

说明：本系列每一篇相互独立，可放心食用。作为将环游世界作为终身梦想的搬砖工，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写满100个不同城市。

推荐背景音乐：Like Sunday, Like Rain——byEd Harcourt

坐标：葛特纳格林，苏格兰与英格兰交界，英国

巴塞罗那迷路

那是仙道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而流川去美国的航班也定在三个月以后起飞。

“一起去旅行吧，流川。”
“......不要。”
“去吧，正好可以先给你集训下口语^_^”
“你要去哪里啊？！大笨蛋→→”
“不准拒绝，这可是我最后的任性哦。”
“......”

一个星期后，位于大不列颠的苏格兰与英格兰交界处的葛特纳格林（Gretna Green）小镇上，出现了两个亚裔男孩的高大身影。

在流川看来，平日里两人独处的时候，虽然自己通常是相对寡言的那一个，但是仙道也不是话唠型。一起运动的时候激烈地争夺着同一片球场的主权，汗水交融、眼神碰撞间无需言语，一起安静的时候默契地分享着同一片海域的安宁，卸下张狂、收起锋利后相互依偎，这个时候仙道偶尔会对睡眼惺忪的自己露出特别温柔的笑，自己的心也会随之莫名地柔软下来。

所以在流川的记忆中，仙道很少会像那天一样滔滔不绝。

那个清晨，阳光并不耀眼，天空泛着明媚的浅蓝，让流川想起神奈川的海。仙道和自己肩并着肩踏过Gretna Green小镇铺满斑斓石砖的街道，他一路从图灵的巨人计算机[注1]一直讲到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注2]。站在大英的土地上，流川愿意对上帝起誓，这辈子都没有听过那么冗长的演讲，因为无论上课听讲还是课下被念，一旦篇幅超过自己的可忍受范围，他都能以光速瞬移去约会周公，可是这一次，流川却一路保持清醒，眼神清亮。
也许是因为难得看到讲述者眼中流转的如此鲜艳生动的光彩，也许是因为那位讲述者一直以来都让自己很在意，所以能让那位讲述者如此精神奕奕的东西同样也让自己很在意。

徜徉在遍布四轮马车的轮轱辘装饰和以相拥的永恒姿态矗立的情侣雕像的小镇，流川的鼻息间略过初夏时青草的芬芳。

通过仙道老师的引荐，流川同学对除了小时候听过的童话书外不怎么熟的王尔德有了全新的认识，也与完全不熟的图灵进行了友好的初次会晤。
此二人，都可谓是各自领域的强者，同样立志于在自己所热爱的领域成为强者的流川，并不吝啬于对历史上的强者表达无声的敬意。

“后来呢？为什么说都成为时代的悲剧？”流川记得自己很少会有那一刻如此强烈的求知欲。
“啊哈？我刚说了吗？”
“......我听到了。”
“那个啊，还是暂时不告诉流川比较好呢......”
“嘁——”

一曲悠扬欢快的笛声把流川意犹未尽的疑惑打断了，只见路边站着一位穿着苏格兰裙的大叔，手捧苏格兰风笛旁若无人陶醉地演奏着，余光笑意盈盈地扫向从身边走过的两个黑发少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那家举世闻名的老铁匠铺Old Black-Smiths' Shop的门外。

“流川，知道Gretna Green这个小镇为什么出名吗？”很少听到仙道念英文，平日需要他辅导的功课单单就没包括英文这一门科目，流川惊异地发现与自己惯用的美音不同，对方吐出的是纯正的英音，配合着低沉的声线与充满磁性的嗓音，加上他脸上明灭可见认真的神情，自己一瞬间无法动弹了。

“其实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私奔小镇。
英格兰在1753年的时候颁布了一部婚姻法，规定如果没有获得父母同意，不满21岁的年轻人结婚为非法。
但是苏格兰的法规却非常简单，只要男女双方均达到16岁，在一位见证人面前立下誓言，就能结婚。
所以那些为了追求婚姻自由的英格兰年轻人便跑到与苏格兰交界的Gretna Green注册结婚。
小镇为那些私奔的新人们提供四轮马车与旅馆，而老铁匠Old Black-Smiths也就是当时代替牧师的角色为新人们见证婚礼的人。”

仙道笑着回过头注视着流川，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瞬间涌动的波澜。

“后来，小镇以它兴旺的结婚登记服务而闻名，从这里颁发的结婚证书不计其数，最早的一张恐怕都有250年历史了吧。”

Old Black-Smiths' Shop的另一侧广场上，耸立着可以说是小镇上最高的雕塑——两只勾连在一起的手。
两个人一起对着那个标志物的方向若有所思，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流川.....你满16周岁了吗？”仙道突然打破了沉默。
“......大白痴！”
“呵呵......
你说现在我们去敲老铁匠的门，好不好？
......哎哟喂.....
流川枫，
你这个暴力男！”

忘了当时两个人幼稚的嬉笑打闹持续了多久，只记得那天站定在Whisky House门口的双人椅前仙道的那番话：

“我总觉得，最坏的时代正在成为过去，而我们正在走向一个更好的时代呢。你相信吗？”

“.......”流川已经习惯仙道脑袋里时不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但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次是个需要严肃以待的问题。

“枫，
其实我只是想如果你看到过最糟糕的，
那以后无论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
也不会轻易放弃对未来的信念，
因为已经知道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容身，因为依旧坚信最好的正在到来，

而对我来说，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我已经做好了不会放开手的觉悟。”

虽然仙道在很多时候表现得玩世不恭，但流川一直知道他是个不轻易承诺的人。越重视承诺的人越不会轻易去许下承诺。记忆中从相识开始，仙道从未将那句恋人间常用的“我爱你”宣之于口，就连最初向对方表白的也是自己。而那天他站在Whisky  House前所说的话，却厚重到让任何形式的“我爱你”相形见绌。

说完那番话的仙道在流川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勾上他的肩膀在Whisky House前完成了两人在英国旅程中的最后一张合影。而外援摄影师则是那位已经吹完风笛的热情的苏格兰大叔。

时至今日，那张照片依旧完好地躺在流川的钱包里。

回到日本后，从不踏足学校图书馆的流川枫居然全程清醒地在阅览室里泡了整整一个下午。

奥斯卡·王尔德（1854—1900），最伟大的作家与艺术家之一，以其剧作、诗歌、童话和小说闻名。唯美主义代表人物，19世纪80年代美学运动的主力和90年代颓废派运动的先驱。
1895年，昆斯伯理侯爵发现儿子道格拉斯与王尔德交往长达四年而控告王尔德，公然斥责王尔德是一个好男色的“鸡奸者”。根据当时英国1855年苛刻的刑事法修正案第11部分，王尔德因“严重猥亵罪”，被判强迫劳役两年，法院对王尔德分别进行两次破产调查，然后宣告其破产。
1897年获释后，王尔德动身前往巴黎。
1898年，王尔德与道格拉斯分手，出狱后的王尔德风光不再，道格拉斯早前就曾对王尔德说过：“如果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尔德，那一切都不再有趣。”
1900年，王尔德终于在他的好友且曾是他的同性情人罗斯的帮助下改信天主教。
1900年11月30日，王尔德因脑膜炎于巴黎去世，终年46岁，死时只有罗斯与另一朋友陪在他身边。

艾伦·麦席森·图灵（1912－1954），英国数学家、逻辑学家，被称为计算机之父，人工智能之父。
1952年，图灵的同性伴侣协同一名同谋一起闯进了图灵的房子实施盗窃。图灵为此而报警。但是警方的调查结果使得他被控以“明显的猥亵和性颠倒行为”。他没有申辩，并被定罪。在著名的公审后，他被给予了两个选择：坐牢或荷尔蒙疗法。他选择了荷尔蒙注射，并持续了一年。在这段时间里，药物产生了包括乳房不断发育的副作用。
1954年6月7日，图灵被发现死于家中的床上，警方调查后认为是剧毒的氰化物中毒，调查结论为自杀。当时图灵41岁。

无愧于领域强者的两个人，终被时代所摧毁。在历史洪荒面前，人类个体只能凭借有限的岁月抗争。
而这么说来，再骄傲强大的个体，如果出现了不可抗力，最后战得一败涂地抑或甚至选择放弃抗争，也是应当被理解的吗？

那年从英国飞回日本后的第二个月，流川乘上前往美国的航班。



“为什么是图灵和王尔德？”这句后来没问出的话，再次回忆起那个清晨的时候，恍然了解。

如果看到过最糟糕的，
那以后无论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
也不会轻易放弃对未来的信念，
因为已经知道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容身，因为依旧坚信最好的正在到来。



1967年，在英国的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法律正式取消同性恋罪名，规定年满21岁，双方同意的同性恋行为不算犯罪。但仍然限定，参与者在二人以上或在公共场合的同性恋行为应视为犯罪。

1994年，英国国会通过将同意年龄降至18岁的修正案。

2004年，流川离开英国后不久，英国通过民事伴侣法案，给予同性伴侣关系法律地位。

2013年7月，同性伴侣婚姻法通过。
2014年3月13日，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于今年开始为同性婚姻办理登记手续。
2014年3月29日，这项法律正式生效；伦敦政府机关插上彩虹旗庆祝。



2014年7月，此时此刻，十年后的流川站在Gretna Green的Whisky House前。

“是的，仙道，如你所言，最坏的时代正在成为过去，而我们正在走向一个更好的时代。”流川踏在十年前留下过足迹的这片土地上，无声地仰望天空中依然明媚的那片海，在心中给出了迟到了十年的回答。

流川不会承认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那个人在十年前就已经道破了自己花了比他长很多的时间才真正领悟的东西，这如出一辙的仙道式风格甚至可以追溯到第一次找他一对一时他给自己留下的篮球不是一人的运动的“宣战书”。

十一年前，在我还没有认识到篮球并非单兵作战之前，你曾尝试提醒我岌岌可危的战斗方式，最终还是选择让我自己在实战中领悟。
十年前，在我还没有领略到即将面临的狂风暴雨之前，你曾尝试着想让我先看到最糟糕的可能性，最终还是交由我自己做出人生抉择。
你有比任何人都超前深刻的预见，却小心翼翼又不着痕迹地保全了我平等追逐与自主掌握的权利。

“而对我来说，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我已经做好了不会放开手的觉悟。”

和你在一起是我先做的决定，但最先落笔的却是你，你自说自话地在十年前就写好了答卷，却都不急着翻看我的答案，现在，我把我迟到十年的答卷填好带回来了。可是，仙道，你......在哪里？



“枫！”
“大白痴！跑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
“哪个新郎自己结婚会迟到？！”
“我错了，我去找这个了......”仙道摊开手掌，两枚银戒静静躺在手心。
这是十年前离开英国时，仙道偷偷在铁匠铺定制的对戒，指环内壁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2004年，回到日本的仙道放弃东大的保送名额，前往英国留学，攻读建筑学。
2007年，流川作为日籍新秀在NBA崭露头角。
2010年，流川首次斩获NBA总冠军戒指。
2011年，仙道彰获得英国皇家建筑师资格。
2014年，流川枫突然宣布退役。同年7月，仙道通过10年合法英国居住签证申请到永久居留权。

2014年7月11日，英国永久居民仙道彰与NBA退役日籍球星流川枫在一个叫做Gretna Green的小镇上正式登记结婚。

“仙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迟到的是我？”

“没有啊，流川，刚刚好。”


-End-


2016.04.05

[注1]:二次大战期间，英国在布莱切利园成功破解了部分德国军事通讯密码，在电机设计的炸弹机（Bombe）协助下，德军的恩尼格玛密码机大受威胁，炸弹机是艾伦·图灵与高登·威奇曼（Gordon Welchman）仿造1938年的波兰解密机炸弹机（Bomba）所设计，运用一连串的电子逻辑演绎器件找出可能是恩尼格玛密码机的密码。

[注2]:《道林·格雷的画像》是19世纪末唯美主义代表作，堪称“为艺术而艺术”思潮在戏剧小说及绘画方面的三绝。是英国著名戏剧家、小说家奥斯卡·王尔德发表于1890年的一部晦涩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