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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8 06:0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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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雨滴已经开始从灰色的天空中纷纷坠落了,最开始只是很小的雨,稀稀落落的滴洒下来。把飞行器掩藏在灌木丛之中后Kal似乎还在附近做了标记。
在找到入口前雨势已经大到了吓人的地步,在暴风中呈四十五度倾斜的雨线把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头发和外套很快就被打湿,夹杂着尘土的雨水从脸上迅速的流到了领子里面,都来不及擦掉。
那些高大的云杉林中几乎可以看到灰色狂风暴乱的痕迹,原本沉稳低垂的树枝被粗暴的拉直,伸展,好象标枪一样,整个世界仿佛被翻转了九十度。
半空中那些强烈的白光在重重的雨线之后劈开了天空,沉闷的雷声一阵阵翻滚着,
走进入口后,泥土的腥气便涌了起来。
打开随身携带的照明设备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去,三个人有前有后,Kal在最前,Hanamichi在最后,中间是Akira。
脚下平整的地面湿漉漉的哗啦啦的开始淌水,走进去一段之后之前觉得有些呛的味道似乎也习惯了。
Hanamichi把外套脱了下来拧了拧然后用来擦头发上的水,一边用力的擦一边发着牢骚,“这种地方,雨一下起来就没完。”
前面却突然停了下来。
“喂?!”本来应该是负责断后的那个不小心撞在了同样在擦头发的Akira的身上,“干吗突然停下来?”
“……我忘记了一件事……”Kal在最前面模糊的说道。“我没想到断层运动已经影响到这里了。”
水流声还有照明设备的光摇曳晃动的样子,黑色的水面被照到的地方波光荡漾,完全看不出深浅,平整通道在Kal的脚下有了断层,三个人都楞在了那里。
眼前的,是一条原本不该存在在这里的,大约几十米宽的暗流。
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
“地下水的话,应该不会积太深吧……”Akira犹豫的说道。
Kal皱着眉头没说话,Hanamichi 挤到了前面来,看着水面张大了嘴巴,然后挠着后脑,“要不要下去试试。”
Kal拉住了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烟盒,小心的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有那个银色球体的内核,还有其他一些古怪的东西。
Kal取出一把卷尺。
“有什么重的,实心的东西?”
三个人相互的看着,空气里满是沉默和陈旧工事的味道。
“工具箱?”Hanamichi勉强的建议道。
轻型的折叠工具再加上被塞满的工具箱,也许勉强符合要求。
Kal撇撇嘴。
“……你先下去试试!”Hanamichi对Akira说,“因为我力气大,我得在上面抓住你!”他补充道。
Akira看着这两个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家伙。
“先试下吧。”Kal点点头。
看样子Kal也想在上面抓着他。二对一,他似乎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握紧了Hanamichi的手,慢慢往下滑的时候水一直在往上末,一直盖过了他的胸口,肩膀,下巴,嘴巴……
“……继续往下蹲很辛苦吧。”Kal在一旁蹲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说道。
他从水里抬起另外一只手,湿漉漉的,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干吗要说出来呢?”
他的手腕立刻就被极其不爽的Hanamichi握紧。
他站在水里疼得呲牙咧嘴,爬上来之后可以看到手腕上迅速肿起来的那一圈。
完全是毫不留情的报复。
把裤子挽起来之后三个人还是按照之前的顺序,有前有后的横着穿越水面,但是不同的是相互握住了手。
尽管从流动的水面上看不出有明显的起伏但是因为担心水底仍旧有断层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Hanamichi在最后突然开口问道:“这种地方,当初是民用还是军用啊?”
“军用。”Kal简短的回答道。
绕过身体的水温暖但又不会粘腻,黑色的水流就好象梦一样在向前安静的流淌着。
外面现在的雨或许已经下得很大了吧,Akira跟在Kal的身后,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这种潮湿的混合林带,又是在山区,幸亏还有这种地方可以走。
离开水面的第一次件事就是把挽起的裤腿拧干,Kal一边拧一边也开始发牢骚,“到了最后还是弄得湿乎乎的。”
Hanamichi得意的大笑着说:现在羡慕我个子高了吧?
Kal耸耸肩膀,“是啊,不知道是谁,做了几次手术才控制住高度。”
Hanamichi 很不爽的瞪着他, “嫉妒我比你高你就直说啊!你这个可恶的北方佬!”
“是有点。”Kal爽快的回答道。“但是你也就是在身高上有点优势,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所以想想我就觉得,比你矮点也不损失什么嘛。”
“……”Hanamichi估计是被那家伙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到了最后只是冒出了一句很有气魄的发言:“老子总有一天要打败你!”
虽然之前说过也许会迷路,但是Kal似乎对这个工事的防布熟悉到了恐怖的地步,在哪个地方拐弯,在哪个地方直往前行,三个人简直是毫不费力的到达了总指挥室。
站在宽敞的室内时Kal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惊奇,或者说,有些不安。
“怎么?”Akira慢悠悠的站到了他的身旁。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走是对的。”Kal看着那暗淡的显示屏喃喃的说道。
记忆里Akira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Hanamichi很是怀疑的瞟了他一眼。“难得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嘛?”
Kal没说话。
他们在总指挥室后面找到了暗门,强行使用了暴力再加上Hanamichi的拆除,三个人打开了那道闭锁的门后发现那后面果然是主控制室,除了动力设备其他的监控和运行设备都布置在里面。
Kal径直的走向那些设备,两个人配合的很好,迅速的打开了控制台。
“这里的系统的联系似乎没有切断啊?”Akira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他们动手,有些好奇。
Kal恩了一声,然后补充道,“也许是受命休眠吧。”
拆掉了控制板和罩盖之后Hanamichi直接关了照明设备靠着墙就地一坐,大大咧咧的吩咐着,“你弄好了叫我,我再睡会儿!”
Akira也关掉了自己的照明设备在Kal的身旁坐了下来。
Kal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很奇怪,迟疑了一下问他,“你坐我旁边干什么?”
“看看不行嘛?”他微笑着反问道。
Kal看着他眨了眨眼,到了最后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就那么坐在了Kal的旁边。
也许是因为早期的军用工事,系统内的晶体板和通讯线路和现在用的完全不同,对着那些东西Kal发了会儿呆就果断的开始动手重新搭接,连主机的联系都没有切断。Akira一开始还有些搞不清楚Kal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为什么直接就这么动手,但是仍在休眠状态的系统根本没有半点被唤起的征兆,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先把触发部件给小心的拆了下来。
弄到中间的枢纽芯片板附近的时候Kal突然说想要休息一会儿,为了节省能源所以顺手关掉了照明设备,整个控制室里立刻一片漆黑。
坐在他身旁的Akira 只是轻轻的“啊”了一声。
Kal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一动不动的坐在了黑暗之中。
肉眼还没有习惯四周浓重的黑暗,房间里却忽然象是涨潮般的,一点点,涌起了淡淡的光。好象是滤光慢镜头后的烟火,燃烧后最后那一点点的光芒散落得无处不在;又好象缓缓绽放在黑夜中的蒲公英,一团团一朵朵,有的依然团紧收拢着蓬松的小伞,有的却已然尽情怒放一把把的用力撑大,小小的绒伞纷纷飞起,带着微薄的光 。
贴着地面的地方,控制台上,墙壁上,还有被破坏的防御门上,都缓慢却又安然的浮起了那微弱的,小小的,淡淡白光。
落在他们身后的,是混乱的脚印形状的微光,淡淡的蓝色仿佛荧光。被破坏的防御门上,则是形状奇怪的微红色,一片片的,好像透过酒红色碎玻璃看向正午太阳光芒的颜色。
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
就如同那滴落在透明试杯里的水滴似的,那些光芒柔软的扩散着,弥漫着逐渐的充满了这个沉静犹如深海海底的黑色世界。
好象深夜的潮水一样,静悄悄的涌动着,一直到他们的身旁。
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还有他自己的,和身旁那原本听不到的心跳声。
脚下的光那么淡,那么微弱,好象一碰就会消失掉似的。
“是什么微生物吧?”他仰起了头,头顶也是淡淡的白光,就如同被潮水温柔覆盖的海滩一样,海水上只有那些露出顶的黑色礁石。那些一片片的散布着的光芒,看起来就好象细小地衣照片的反色图一样。
“恩,”Kal的声音就在他的身旁,沉稳而柔和,“City Lights 。”
“恩?”他在黑暗中看向了那声音的方向,但也只不过是徒劳,完全溶在了黑暗之中的人影,只凭着肉眼和那微弱的光,根本分辨不出来。
“应该差不多是这种微生物的名字,”虽然这么对他说,但声音听起来却还是不太肯定。
“以前第一个决定废弃的城市,是因为附近火山将要喷发的缘故。”Kal停顿了一下,好象在揉着肩膀和手腕似的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后来火山喷发地壳塌陷,整个城市沉入湖底。考察队拍回来的照片里,就有这样的景象。”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他微笑着这么说道。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口气却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肉眼能够看到的光,至少要几十亿个聚集在一起才可以。”
几十亿个吗?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却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寂寞啊。
那些散布在浓重黑色上的小小的光芒,好象长明灯一样,忍耐而持久的散发着柔和的光。
“这种微生物,生命很短吧。”他伸出手,把手掌平稳的覆盖在地面上,压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光芒变成了有点深的铁红色。果然,会有不同颜色光芒是因为压力不同的缘故。
“一秒钟的几万分之一吧,”Kal的声音很安静,“分裂,成熟, 然后死亡。”
他沉默的看着那个声音的方向。
那是伸过手去连手臂也会消失的黑暗,如果走过去的话连身体也会被一并的吞噬掉吧。
“我要继续干活了。”Kal突然这么说道。
照明设备被突然打开,虽然原本不算多么强烈而耀眼的光芒,但是他却觉得异常的刺眼所以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发现他面朝着侧身而坐的Kal。
十二
在接近完成的时候,Kal再次打开了那个绿色的盒子,小心的把那个从银色球体内取出的内核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哪个工程师做的,这个晶体芯块刚好和绝大多数的枢纽芯块的形状吻合,虽然材质不同但是我觉得……也许可以试试。”Kal抬起头来看向他,好象在征求他的意见似的继续说了下去,“要是可以完全控制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用它‘签发’出境许可,不必那么麻烦的伪造了。”
“出境许可上能看出来是哪部分签发的吧。”Akira觉得不太可行,“你改连了触发系统,它就连不到主机上,就算签发了也无法获得许可。”
Kal皱着眉头注视着地面上的某一点,沉默了一阵儿突然又动作了起来,“它和边境哨所的联系也许没被切断。”
因为是早期的工事系统,Akira看着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的Kal心里想着也许不行吧,既然与主机的触发系统都处于休眠状态为什么和哨所的通讯线路还要保持激活呢。
没想到的是Kal居然成功了。
Kal 开始给他们三个签发出境许可,一切搞定之后把熟睡的Hanamichi摇醒,“我们要出去了。”
“我们马上就能过境了吗?”粗暴的揉着眼睛的Hanamichi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了下来,认真的问道。
“恩。” Kal点点头,“直接通过就可以了。”
“啊?”仍旧坐在地上的家伙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你没发烧吧?”
“真的,” Kal愉快的笑了起来,“我把它的枢纽芯块换掉了,用它签发了出境许可,然后通过它来控制最近的哨所那边的检验系统,强迫对方识别并承认我们的许可,因为是父机对子机,所以很容易就搞定了。”
“Akira也帮了不少忙。”说完之后他又补了这么一句。
“喂!”对面的男人不满了起来,恶狠狠的表情,“你是说我没帮忙吗?”
Kal开玩笑道,“怎么会,你睡着就帮了我很大的忙啊。”
立刻就站了起来的家伙,敏捷的好像被松开的弹簧一样,伸出长长的手臂来,抓住了Kal的领子。
本来以为他会动手,没想到只是安静的看着Kal ,然后抓了抓短得几乎没有的头发,支支吾吾的对他说着:
“过境后,能不能拜托你,和我一起,去找晴子小姐。”
“……” Kal怔了一下之后温和的回答道。“就算我去了也没有用啊。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松开了双手的Hanamichi,仍旧紧盯着Kal不放,半胁迫半劝诱的说,“那些家伙又不知道,再说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好做,一起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帮我们弄到居留权!”
“好吧。” Kal笑了起来,移开了视线,淡淡的答应着,“等出了边境以后,一起去吧。”
Hanamichi一脸的得逞,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表情又再次黯淡了下去。
三个人从安静的控制室里走了出去,仍旧是Kal走在最前。
“你呢?” Hanamichi朝Akira努了努下巴,不客气的问道。
“我?”他有些迷惑的看着问话的那个家伙,“我什么?”
“过境后有什么打算啊。”那家伙走在他旁边问得理所当然。
“……打算啊,”他看了前面一眼,和进来时候不太一样的是,Kal走得似乎慢了一点。
Hanamichi 用力的捅着他,不耐烦的问他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
他心里一动,突然开口喊道:Kenji Fujima!
眼前的身影微微的一滞。
“你恢复了记忆是吧。”他停住了脚步,声音变得冰冷。
“你恢复了记忆是吧。”他停了下来,盯着前方Kal一动不动的身影。 |
对方沉默的转过了身,缓慢的动作,双手朝外,表示他没有任何对抗的意图。 |
“你恢复了记忆。”面对面的时候,再次被重复的话语里充满了肯定的意味。 |
在他左侧的Hanamichi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朝后一扭,他顺势转身,将那家伙扭翻在地,压住了对方的背,踩住对方右手的同时拔出了枪。 |
“你想怎么样?”Kal平静的站在原处,询问的声音毫无起伏。 |
“带着叛国罪的人居然还能两次越过边境线,”他用枪口抵着Hanamichi脖子那里的大动脉,缓慢的说道,“应该说是你太厉害了,还是他们太无能了呢?” |
“第一次是因为这家伙背伤复发,所以被抓回去了吧。”他抬起眼来,冷酷的看着Kal,“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好心的家伙呢?” |
“妈的!”被他压在地上的Hanamichi狂暴的挣扎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
“杀了他。”他毫不在意的说道,很快的抽出Hanamichi怀里的另外的一把枪,拉下保险,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
Hanamichi被踩住的右手猛然抬起,力量大到惊人的地步,居然挣脱了他的压制,翻起身来的同时抓住了枪口朝一旁别去。 |
枪声响起之后,Hanamichi摇晃了两下,压倒了他。 |
“妈的!一枪还一枪,老子不欠你了。”Hanamichi呲着牙冲着Kal说。肩膀上血流得厉害,因为要压制住他所以身体一直向前倾,流下来的血开始滴到了他的身上。 |
Hanamichi抓起枪,似乎想先把他砸晕了再说,却被Kal给拦了下来。 |
“他要杀你!”Hanamichi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你有毛病吗”的疑问。 |
“我有话想问他,打晕他就太麻烦了。”Kal简单的解释道。 |
他被伞绳捆住了双手,Kal帮Hanamichi把子弹取了出来,咬着牙齿眉毛皱得比山还要高的Hanamichi硬是撑到了最后,虽然疼得满头大汗,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
“很疼吧?”被捆得很紧觉得自己双手都已经彻底麻木的Akira靠在墙上慢悠悠的这么说道。 |
“老子要杀了你!”被Kal用力按住的Hanamichi僵硬的扭过脖子冲着他咬牙切齿的这么喊道。 |
取出子弹后Kal帮他包扎了伤口,结束之后连上衣也没穿就爬了起来冲到了Akira面前,还没动手就被Kal扔过来的衣服盖住了脸。 |
“你先穿衣服,休息一会儿,我有话问他。”Kal也走了过来,站在Akira前面。 |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的Kal,视线刚好与他齐平,只是问话的声音里什么也听不出来。 |
“你不是也看到了,就是这样。”他的嘴角仍旧弯着,但是眼神却变得冷漠。 |
“……父亲他,怎么样了?”Kal垂下了眼睛,低声问道。 |
“在不知道是哪儿的疗养院吧。”他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
“你不是人吗?”歪歪扭扭的用单手穿着衣服的Hanamichi,上身的右半边僵硬得跟石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听到了这里却突然抬起了头,骂他说,“你老子在哪儿都不知道?” |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Hanamichi,“这跟你有关系吗?” |
“是我在问你话吧。”Kal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你怎么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
“为什么偏偏在拆到枢纽芯片板的时候说要停下来休息呢?你趁黑利用旧工事的系统恢复了你的记忆库吧。” |
中间那种微小的响动,其实是他插拔记忆芯块的声音吧。如果Hanamichi所说的是真的话,如果Kal真的接受了那种手术的话。 |
“就凭这种猜测?”Kal脸上露出很奇特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 |
“对,”他愉快的看着Kal的眼睛,“听到你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了反应吧。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测。” |
Kal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的脸。然后站了起来。 |
三个人在黑暗的通道中朝出口走去。和进来时完全不同,狭窄得只能允许三个人同时走过,而且两边完全没有用来迷惑敌军进攻的防御设备,丝毫看不出是军队的工事。 |
“这是什么通道啊?”Hanamichi看着通道墙壁上的方位指示图嘟囔着。 |
“高级将领的逃跑通道。”Kal推着Akira,顺口回答道。 |
“哈!怪不得。”Hanamichi垮着肩膀跟在他们后面。 |
“这个出口就在我们要去的那个哨所附近。”Kal补充道。 |
但是,最后走到出口前的三个人,完全没想到出口就在哨所附近的界碑旁。 |
“你打算怎么办呢?”Kal问他。就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脸的平静。四周是高大的水杉林,羽毛般的树枝嫩绿色的流线一样舒展在柔和的风里,抬头望去的话,几乎看不到水蓝色的天空。 |
“带你一起过境怎么样?”对方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丝毫玩笑的意味。 |
“怎么这么罗嗦啊!”Hanamichi斜着眼睛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之后不耐烦的发着牢骚,“比起允许基因手术的北方,南方到底有什么好啊?” |
Kal看着他,扬起了眉毛,温和的问道,“你觉得我对你还有内疚感存在吗?” |
他微笑着,“不,当然不,我已经学会不要高估你人性的那一面了。” |
“他在骂你不是人哎!”Hanamichi好象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两个。 |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Kal平静的看着他,“如果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激怒我,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
他皱了皱眉,无所谓的回望过去,“我对激怒你,没有兴趣;我对北方,也没有兴趣。” |
“随便你,”Kal耸耸肩膀,对靠在树干上幸灾乐祸的Hanamichi说:“我们走。” |
“喂!”那家伙跳了起来,指着Akira 叫嚷着“我要杀了他!他打了我一枪!” |
Kal疑惑的看着他,挑了挑眉,“我以为那枪是你还我的?” |
“便宜你了!”Hanamichi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么说道。 |
“对了,忘记说了,”Kal转过身来,“他们派你来杀我,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你知道为什么吗?” |
他微微的眯起了双眼,林间那并不刺眼的光柱中,灰尘和细小的昆虫茫然的飞舞着,那两个人,正好站在了那片白色光芒的后面。 |
“因为你并不喜欢杀人。而你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一向不擅长。” |
他一个人走到第二天傍晚才找到最近的哨所,先是被关押起来盘问,再然后才是身份核对。等他被送回到原本那个熟悉的城市,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
虽然假冒入狱的那个身份已经被安全的销毁,但是随后立刻就被档案局警告了。“就算您是吉尔森将军的儿子也不能这么胡来,给您的特权已经太多了。” |
和平年代仍旧休假的他,因为并非常规部队所以不需随时待命,但这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而已。 |
南北之间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南方联邦内诸国却仍旧因为分歧而在联邦会议上争论不休,独立于常规军和各个邦国政府之外的特种部队,已经无所事事太久了。 |
他把联络器的蜂鸣声关掉,一个人躺在阳光充沛的宽大露台上晒着太阳,手腕上被伞绳勒到血肉模糊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刚回来的时候曾经接到过父亲的联络,被责怪说“为什么要私自行动!你完全没有身为一个现役军人的自觉!” |
他无所谓的转过身去倒了一杯水,边喝边笑着说我记得联邦的宪法规定是国家征召入伍是义务,而不是自愿吧。 |
关闭联络器的时候看到父亲气得浑身颤抖。影像随着能源的切断立刻消失不见。 |
粗短的玻璃口杯里的净化水被他一饮而尽,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柔化金属地板上,落地的海蓝色遮光幕外面是安静的城市。 |
落在他身上的光仿佛流动的海水一样,那是能够令人镇定和舒适的颜色。 |
作为吉尔森将军养子的KF,九岁就被送入军事院校。曾和同期的牧并称为双雄,毕业前在为期长达十五天的野外体能极限测试中仅以微弱的分数落于其后,但毕业后被选拔进入陆军特种部队却迅速直升,优秀的统帅才能和领导能力压过所有同期毕业生,作为特种部队陆军司令官进入参谋长联席会议,并且在高头结束连任后继任主席之位。 |
七年前从属于此人的东部边境部队发生集体暴乱,失败之后据说是叛逃出境,同时神秘的划出巨额资金。 |
这种事情简直是军队的耻辱,尽管已经被联邦法院及最高军事法庭秘密判定叛国罪成立,但此文件至今仍旧作为最高机密封存在档案局。 |
作为特种部队陆军特种师的师长,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在某次军事演习中因突发性疾病抢救无效导致死亡。 |
三军特种部队全部高级将领都出席了那声势浩大的葬礼,守卫在覆盖着联邦政府国旗以及陆军特种部队旗帜的棺木旁的,是海陆特战队的精英们。 |
此事直接导致了联邦内原本就存在的分歧的迅速扩大。禁止基因改造的宪法原本就是以微弱的优势通过的,反对的声音一直游荡在法庭之外,政府对此拒绝发表评论。 |
搜捕的行动一直在暗中进行,过去曾是特种部队骄傲的人现在成了耻辱的象征,但是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
直到三年后,KF在过境时被北方陆战队当作逃兵抓获,在俘虏交换的过程中双方士兵发生激烈冲突,双方俘虏据说全部死亡。 |
但KF很快便顺利的再次逃亡,完全出乎部队高层的意料。 |
当时关押KF的第三号基地实验室的驻守部队官兵全部降级处理,同时取消三年休假期。 |
正规部队的高级将领们趁机在军事会议上纷纷指责特种部队的无能和拖沓,要求特种部队立刻降级,从属于三军之下。 |
“独立于正规部队外和我们平起平坐,连指挥官都叛变了!到了现在连一个叛逃者都抓不住!” |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会议厅里连战争时期都没有如此白热而激烈的争吵。 |
和他一同出席那次会议的特种部队将领们都被气得浑身发抖。 |
那时的他无趣的坐在后面仔细的研究正规军三军将领们佩带的徽章,直到会议被总统强制结束。 |
三年前边境处因线人告发安全厅边境巡逻队抓获了特大军火倒卖团伙中的两个,似乎还是因为对方团伙内讧。 |
那次行动被当作安全厅年度最重大的案件大肆宣扬,虽然其时刻意隐瞒了其团伙内讧的部分。 |
直到特战部队情报处的一个名叫相田彦一的队员在一个月前因为他事借调安全局档案偶尔看到,这才反应过来KF一直滞留在联邦之内。 |
Akira从彦一那里得到消息后立刻采取了行动,先是查获了关押监狱的地点和大概守备情况,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帮助。他私自伪造了身份,并且接受了非法的基因手术。 |
在听到对方说失去记忆后,为什么没有立刻下手?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
回来后立刻向情报中心汇报具体情况,下周还得出席裁定会,判定他私自行动的罪名再转交军事法庭。 |
离开的路上遇到副官越野,被指责说“毫无纪律性。”他只是笑笑。 |
在海边安静的眺望远处的大海时,福田从后面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
“真的很厉害啊,”他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潮湿的海风扑面迩来,令人久违的气息。 |
“这话听起来不象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福田皱着眉头看他。 |
“我可没少称赞你啊?”他笑了起来,打着哈欠,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双手伸得长长的,舒展着,然后用手背蹭了蹭眼角,“那阿福你觉得我该说什么呢?” |
“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没放水。”福田老实的说道。“如果法官认定你私自行动是为了掩护他过境的话,你就死定了。” |
他的确没有放水,虽然之前一直清楚Hanamichi的确不同于常人,但是在最后关头,他低估的是KF和他人的配合度。 |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那家伙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组织起来,使其成为严密紧凑富有攻击力和防御能力的整体。 |
尤其是,Hanamichi已经和KF合作了许多次吧。 |
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四年前实际并未死亡的KF,被人施行了脑部改造手术。 |
在回来之后仍旧有所怀疑的他, 一直觉得KF最后的那句 “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 令人费解,为了验证Hanamichi所说的话,他去找到了彦一。 |
到底是难民执行死刑前的记忆消除,还是军方有明确目的性的脑部手术,如果能够证实的话…… |
“要我帮忙啊?”情报中心的相田弥生微微的侧过头来看着他,半开玩笑的说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呦。” |
身为情报收集人员的相田弥生,年龄比他似乎要大好几岁的样子,在他念军校的时候就曾经专门替他立档,称其为“真正的天才”,一时间弄得基地里沸沸扬扬。 |
周末回家来的KF,手里拿着那份仅供内部传阅的情报月刊,在他面前轻轻的晃动着,“这个女人,似乎迷上你了啊。” |
“请继续加油吧。”说话的人把那本刊物摆在了他的面前。 |
那是七年级时分组实战演习输给KF之后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
“啊,什么代价呢?”他回过神来后有点迷惑的看着这个在他记忆里很模糊的女人。 |
“和我结婚怎么样哪?”相田弥生仰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
他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我们这样的现役军官不许结婚的啊。” |
相田弥生的脸只是稍微的红了一下,但是立刻带上了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好象军校里所有那些玫瑰花般的女军官一样,“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
那简直是逼人的气势,他觉得有点儿尴尬,“相田小姐,可是我还不想结婚啊。” |
垂下了双眼的相田,很快就抬起了头,笑着对他说,“那么,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怎么样?” |
但是,最后也没有查出来什么,相田非常抱歉的通知他时,无奈的自嘲说,看来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
“不过,你干吗不问问你父亲呢。”她这么建议道,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
他把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走出了情报中心,眼底是一片冰冷。 |
基地外阳光灿烂得几乎令人眩晕,他仰起头来注视着那纯蓝色湖面一样的天空。 |
父亲收养KF的时候完全没有跟他商量。当然,做为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不可能走到书房破门而入之后翻出那一叠待批的收养文件,然后询问一下他那威严的父亲为什么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其次,他不是那种性格。 |
作为北方的高级海军将领,父亲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战争,这在母亲看来简直不可理喻。如果没有可以统帅的士兵,没有可以巡游的海面,他甚至可以叛变。 |
拿着毫无杀伤力的模型武器在楼梯上冲上冲下,在浴室里用许多的化妆盒子摆成舰队围歼包抄,是她许多同龄的女伴喜欢做的事情。当那些海军高级军官的小公主们在沙滩上模拟海军陆战部队登陆的情形,她喜欢的大概是安静的坐在海边用手指在沙上写字吧,然后等待潮水涌来将那些浅浅的痕迹抹平。 |
武器,军服,战时配给,还有战争,这些东西她一样也不喜欢。 |
十八岁的时候按照父亲的意愿与吉尔森结婚,交换戒指的材质是用作枪管内膛最优质的材料。 |
二十岁时生下Akira,在孩子的问题上两个人开始发生冲突,原本温柔的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寸步不让。 |
“他是军人的儿子!将来必定是军人!”暴怒的吉尔森不允许她把从医院接回来的孩子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不要用这种女人的习气毁了他!” |
“他还这么小,你会弄伤他的!”她愤怒的挡在他前面,脸上满是泪痕。 |
“不要给他穿那种奇怪的东西!”“把那种愚蠢的玩具扔掉,我拿给他的佩枪呢!”“把我的沙盘拿给他!”那些怒吼声就好象震雷一样回响在那幢房子里。 |
站在楼梯后面听到那些激烈的争吵和哭泣声,一次又一次,仆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总是在那两个人疯狂而忘我的争吵中把他偷偷的抱出来,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拿指头推着他,给他提子饼干让他自己拿着吃,或者切片柠檬塞给他,或者用小小的勺子沾着杜松子酒给他喝。 |
他当然记得,那些在记忆里旋转的橱柜和高大的厨娘,金属器皿上自己紧皱在一起的脸,还有小小勺子上那奇怪的味道,以及窗外茂密如同小小森林的黑覆盆子和乳白色细茎的草。 |
印象里威严而暴躁的父亲,还有坐在窗前凝视着花园的母亲,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
母亲在他四岁半的时候再次怀孕,但是最后却还是流产了。他多渴望有个小弟弟或者妹妹啊,至少能让母亲不再这么难过吧。 |
他去探望她,她抚摩着他的脸说你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那时他五岁,那年是战争爆发第三年,他的母亲死于药物过敏。幼时曾经因为心脏缺陷实施的基因手术,意想不到的却在多年后对那种用来术后恢复的药物产生了极其糟糕的反应。 |
虽然制药厂完全否认,“针对各种改良基因都适用,完全没有不良反应!” |
从前方匆忙赶来的父亲,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冰冷的身体平放在空旷的病房里,愤怒的父亲在医院的走廊里握着手杖狂暴的敲着地板,揪住了经过护士的领子质问她院长办公室的位置,但是什么用也没有。 |
他不能象之前那些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士兵一样,直接拔出枪来对着医生们发疯般的射击,直到子弹用光。 |
在一片黑暗的停尸处,他站在她的旁边,抚摩她不再温暖的手。 |
那孩子大他一岁,眼睛的颜色让他想起六月海边的晴朗天空。 |
KF是他母亲一个女友的孩子。四个月前那个女军官在率领特战分队执行任务时阵亡在边境密林中了。 |
她没有丈夫,那孩子是她一个人的。所以,吉尔森收养了他。 |
葬礼结束当天吉尔森回到了前线,那幢房子里除了仆人们就剩他们两个。 |
那天下午他和KF一起坐在厨房那张厚实的橡木桌子上,他拿提子饼干给KF吃,切开柠檬分给KF一半,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坐在桌子上晃着小腿。厨房的窗子被他坏心眼的敞开,淡绿色的风抚过厨房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金属器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
那天的柠檬比他以前吃过的都要酸,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眼睛都睁不开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歪过头去一边用手背把眼泪蹭掉一边看着那个在他一旁平静的嚼着柠檬片的KF。 |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没话找话的说道,“柠檬真酸。” |
KF迟疑了一下之后就伸过手来,有些粗鲁的帮他把眼泪擦掉,但是声音却很温柔,“那就不要吃了啊。” |
他耸耸肩膀,尽管脸上还流着泪,他还是有点狡猾的辩解着,“可是我喜欢呀。” |
KF走在他旁边用身体替他遮着脸,两个小孩迅速的离开了厨房。他在浴室用水洗完脸后抬起了头,发现KF一直在看着他。 |
“为什么要觉得讨厌啊?”他抓着毛巾胡乱的擦着脸,声音被捂在毛巾里面,模糊不堪。 |
KF住在一楼靠紧楼梯处的一间客房里,被女仆收拾得很整齐的房间,摆上了KF的东西之后却仍旧觉得像是客房。 |
所有的东西都严整而有序,皮扣被系紧的手提箱靠在书柜旁,仿佛主人随时都会拎着它离开一样。 |
几件换洗的衣服,改装的旧式军用手枪,镶有他母亲照片的小相框,一个锡绿色的烟盒,几本军事手册,还有必要的身份证件。 |
除了那几件衣服剩下来的没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六岁男孩应该随身携带的东西。 |
“您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玛德替他把窗户关了起来,离开前这么对KF说道。 |
不笑的时候,KF看起来可真冷漠啊。在替他换床单的时候玛德好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他说。 |
大概是在担心着什么吧,以前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换床单的玛德,没话找话的在他的房间里呆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 |
葬礼上穿着的礼服已经被放了起来,他坐在床上看着地上那晃动的树影,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
半夜卧室的门被人用钥匙打开,模糊的睁开双眼后才发现推开门径直走来的是KF,拎着他那个不大的皮箱,迅速举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手脚麻利的替他从衣橱里找出衬衫和外套,安静的帮他穿起来,然后拉着他想要下楼。 |
“他说你什么都不需要。”KF简短的说明道。“这是你父亲的命令。” |
他们两个藏在每日清晨要送出的手推车里,那里面全是前天晚上换下要送洗的被单和衣服。不久后他听到有沉重靴子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似乎有好几个人,听起来很遥远。他的手被KF握住,他昏昏欲睡。 |
被手推车送出去后洗衣房里的男工将他们藏在机器维修车里运走。他们就这么辗转的被运到车站,被偷偷的安放在运送晶体到边境的货运车皮里。 |
“尽量坐远一点,那东西……。”那个压低了帽子的装箱工在KF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他只听到模糊的几个字。 |
那是中间靠后的一节,被包装好的晶体一但遮上防晒布就在黑暗中发起光来,要开往前线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
六面体的单晶体在黑暗中毫无遮掩的发着淡蓝色的光,渗透了包装发散到车厢的各个角落里。KF选择了朝向晶体的那个位置,他们两个相互依靠着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 |
等到车厢轻微开始震动,两个人确定列车已经开始向前行驶后,KF才向他解释了原委。 |
“我们要去南方了。”就这么几句。“你父亲会在那里等我们的。” |
他没有问KF知道不知道他爷爷是不是也会一同前往南方。 |
他心里隐隐的察觉到,那个比父亲还要顽固的爷爷,应该不会离开那个海边的码头吧。 |
他经常一个人跑去坐在爷爷的身边,一坐一整天,那时候后方还算安全。 |
离开前的那几天,关于母亲的事情,爷爷什么也没有说。他安静的坐在海边,听着脚下海浪冲击码头的声音,风吹过海面的声音,海鸟的鸣叫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空旷的海面遥远而寂寞,夕阳沉落的时候,海面那闪动的磷光游动着,起伏着,就好象无数条会发光的鱼在平静的海面下跳跃翻滚着一样。 |
他们一共在那车厢里呆了一天两夜。那时候KF的收养许可还仍未被审核通过。葬礼结束后立刻奔赴前线的父亲,其实从那时就已经计划好了吧,要彻底的背叛自己的国家。 |
收养KF,办理了一半的领养手续,就算是妻子的死亡也不能阻止他报效国家的意愿,把自己的儿子扔在后方,谁也不会想到他已经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 |
他们忍饥挨饿,KF身上只带了很少的固体压缩营养块,夜里分给他吃了少许,“吃多了还得排泄。” |
听起来有点冷漠的声音。但是KF自己忍耐着一点也没吃,所以他也就只吃了一点点。 |
平稳行驶的货运列车,几乎没有什么噪音,如果防晒布可以拉开就好了,一定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但因为是开车前固定好的,所以没办法从里面拉开吧。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可惜。 |
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着,靠在车厢上,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那是男孩稚嫩但坚强的心跳声,两个人的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楚。 |
周围那么安静,两个人实在无聊的时候,开始聊起了自己的母亲,因为她们的个性完全不同,聊起来才觉得奇怪,但是话题中间一但有了停顿时,沉默就会变得异常的可怕。后来他才偶然的想到,那个时候也许不该聊起母亲的,对于KF来说,或许觉得自己太没心没肺了吧。 |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天两夜也只不过是很短暂的,或许觉得眨眨眼就黄昏了,太阳西沉又东升,一天又一天,正是所谓的时光飞逝。 |
但是坐在行进的货车里,对于五六岁的小孩来说,夜里或许聊着聊着就困倦的睡了过去,但是第二天的白天却觉得沉闷无聊得几乎要死了吧。 |
“要是可以看到星空就好了,”傍晚的时候他躺在那里看着一无所有的车厢顶棚,低声的喃喃着。 |
安静的坐在他一旁的KF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被他好奇的注视着所以止住了笑容,过了一阵儿看着他说,“你还真是少爷啊。” |
“要求真多啊,”虽然这么说,可KF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了车厢出口处。因为是从外部固定的防晒布,从里面根本没法儿拆。KF用手摸着防晒布,沿着底下的折缝一直摸了下去,一直到车厢尾部,那里的固定架高度和他们差不多。KF小心的把手伸了出去,把防晒布重叠处的固定钮揭开,然后慢慢的扯开,直到顶部露出黑蓝色的星空。 |
两个人坐在车厢尾部,他坐在那块被小心扯开的天空旁,KF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仿佛怕他掉下去似的那么用力。 |
他坐在快速前进的车厢内,抬头就看到那片沉默的星空,星星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凝视着他们两个,右侧是深夜寒冷的气息,左侧是KT温暖的身体。 |
无论风是如何的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体上,无论脚下的轨道是多么象两条银白色的,永不交汇的河流,无论KF抓住他的手有多么的用力,用力到他几乎都痛起来的地步,那些星星就好象永远都会在那儿似的,安静而温柔的俯视着他们。 |
那片撕裂般的夜空,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夜晚如同梦一样落在他的头顶,那些几万光年前的星星啊,那么遥远的光,那么久以前的光,穿越了整个宇宙,轻柔的亲吻着他们的眼睛。 |
KF轻声的哼着熟悉的歌谣,大概是因为想不起旋律所以总是有停顿,他仰望着如同深海一般的天空。那是他们在北方的最后一个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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