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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仙洋】我觉得,我的室友喜欢我    By:天才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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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7 18:04: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文由天才佑罗君2014-08-01开始连载于百度仙洋吧
现已完结
感谢 天才佑罗君 同意我们论坛转载她的这个文文~
原帖地址:http://tieba.baidu.com/p/3202117826




灵感来源自豆瓣的一篇同名贴,很萌很萌的梗!!!推荐大家去看哦~


会有一些梗有相似的地方,但绝不是抄袭= = 要是抄袭我也没必要说出原帖=..=


今日只放送楔子,等大航海完了之后再更。

——————————————————————————————————————


楔子

我叫水户洋平,是一个普通的公司文员,由于经济状况的问题,我决定将父母留给我的房子租出去,就这样,我迎来了东京大学的四个高材生。

然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貌似其中一个人对我有非分之想。

要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大学生就好了,可问题是,他是个身高一九零的男孩子啊!(=..=)




我第一次发觉他对我有特别的意思,是在上个星期。那天我加班到十二点才到家,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深夜档韩剧催眠。牧桑估计已经睡了,他是每天十一点睡六点起的霸气存在,主修社会学,看起来像博士后的大四生。藤真估计也已经睡了,因为晚睡对皮肤不好。三井房里没有摇滚乐,所以他是出去浪了。

仙道在房里干什么,我实在是不知道。进房间去找他,有时看见他桌子上成堆的图纸和书,有的时候在午夜健身,有的时候在香氛蜡烛的火光下缝裤子。后来三井很诧异的告诉我,那家伙有洁癖,不让别人进房间的。我虽然奇怪,因为我进去他从来没发少爷脾气,但我还是不进去了。现在想来,我TM真是羊入虎口啊!

“欧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有苦衷啊,秀真她出车祸了……”

现在的韩剧槽点这么满真的好吗?我迷迷糊糊地要睡,听到有人走过来坐到我身边,一动不动地坐了有几分钟。我闻到一阵带着柠檬味的沐浴露味,知道是仙道。我以为他在看韩剧,所以也懒得睁眼。

我突然觉得后颈的汗毛有点躁动,集中精力才发觉仙道似乎屏息在看我。我还在想是不是我脸上沾着饭粒,电视的声音突然没有了。仙道关掉了电视,给我盖上空调被。

那个时候我还喜滋滋地想,哦哟,小伙子不错啊,知道关心每天给你们打扫做饭的叔叔啦。结果他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和头发。

我当时就震惊了。

然后他很潇洒地走了,我冷汗阵阵地听着厨房里开电冰箱的声音,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多想。仙道这孩子很难捉摸,我其实很会观察人,但是常常看不出他的想法,就像我不知道他会在房里干出什么事。

我是觉得他早熟过头了,作为大三的学生,已经像个三十岁的男人一样沉稳了,对事事都很有主见。连牧桑都叫我洋平哥,而他第一眼见我就叫我洋平。我也无所谓,和他们住在一起挺好,感觉自己在分享别人的青春(牧桑除外)。我现在的工作实在是很无聊。

我听见一声很重的关冰箱门的声音,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门过了很久才开,带着藤真不耐烦的声音,“吵死了!!我在睡觉!!”

“冰箱里的粥呢?”听起来仙道是在咬着牙强压着怒气说的。我一听不对劲立刻坐了起来。仙道一直都是笑着的,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按我的经验,这种人(和我一样)一发起脾气来那真是叫天崩地裂。

“啊?倒了。”藤真皱着眉头,随意地说。

“谁允许你倒的?那是我留着要当夜宵的!”

“我倒个垃圾怎么了?这么热的天气早就坏了!再说那又不是你的东西!”

被吵醒的藤真的脾气很大,已经很晚了,吵到牧和邻居都不好。我做出夸张的笑挤到他们中间,“好了好了,这么晚了,藤真你也累了……”

“那是洋平做的!我一直放在冰箱里,才半天怎么可能坏?”

我略带诧异地回头,只见仙道一脸的怒气和委屈,于是拍拍他的肩,“夜宵我可以帮你做,别吵啦,去沙发坐吧。”

打发了仙道,又连哄带骗地让藤真回去睡觉,他关门之前还硬气地骂了仙道一句神经病。我去看仙道,他坐在沙发上已经一脸平静了。

“我想吃寿司。”

喂喂……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中了圈套。但我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仙道身后摇着的尾巴,和头顶上动来动去的耳朵,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拒绝。

寿司就寿司吧,你个熊孩子。

* * * * *


我在厨房里卷寿司,仙道跟过来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气氛感觉怪怪的。

“洋平最近很累了吧,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赚钱啊,没办法。你们高材生就不一样了,我听牧桑说已经有大公司来找你签合同了?”

“我没答应……”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想做汽车设计师。”

“啊,我知道啊。”我没忍住笑意。他一直都藏着掖着,但仔细看其实是看得出来的。看电视的时候,只要电视里出现马达声,他都会抬眼去瞟,有时看到超酷的车型,眼里的光芒是有梦想的。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藏着,毕竟有那样一个严苛的家族。

“诶?!果然瞒不过洋平呢。”仙道骚骚脑袋,伤脑筋地笑。“你会支持我吗?”

“会啊,有梦不是很好嘛。”

“那以后你每天要给我做夜宵。”

“……”我是不是又中计了?唉,只是做饭而已吧,他们喜欢吃就好。我笑笑说好。

“洋平果然不会拒绝人呢。”

“你就是吃准了我这点吧?”

烟瘾上来了,我摘下手套点了根烟,再把手套戴上捏寿司。仙道坐在一边等我,我感觉他的目光很专注,看得我毛毛的。我以为他是太饿了等不及,所以让他去客厅里找点饼干吃。结果他说不用了,吃了饼干就吃不下寿司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回忆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四个人刚来的时候我正好很忙,平时也没怎么注意他们的饮食。空下来之后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吃外卖,我一时心软给他们做了一顿家常菜。他们都很喜欢吃,但是仙道是那个留到最后,把剩下的汤汁扫到碗里拌饭的奇葩存在。他笑眯眯地跟我说他在长身体,三井在一旁嘿嘿笑,藤真从鼻子哼了一声表示不屑。牧桑照例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看报纸。我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时不时给他炖点骨头什么的,看他啃骨头的样子,我真心感慨万千。

我想起后来我有幸看到仙道吃外卖的情景。不好看的不吃,带葱姜蒜芥的不吃,糊状和长条状的不吃,太软太硬的不吃,甲壳类不吃,生鱼也不吃!仙道君你还是日本人嘛?!

我看到仙道笑眯眯地吃寿司的那一刻,突然灵光一闪——这孩子吃我做的东西的时候,没那么挑剔啊!

我不是笨蛋,之前没怎么注意,但一旦我注意到了,就发觉事情的不对劲。我想起这几个月来一连串的事件,隐隐觉得仙道君对我的关注有些过头了。我立刻掐灭烟,站起来说我去睡觉了,仙道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地说好。

如果是,我只能说这孩子的城府实在是太深了。搞不好三井就是他安插过来把我掰弯的零零三。

二 零零三


先搬进这个屋子的人是牧桑,然后仙道搬进来了,见到牧的时候笑着打了声招呼:哟,阿牧。我觉得两个认识的人能租在一起实在是缘分,结果后来藤真搬了进来,见到仙道的时候,仙道又笑着点点头:哟,藤真啊。

然后三井搬了进来。我想这回应该不会认识了吧。三井和其他三个人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但我是很喜欢他的,他的青春烧得很烈,总让我想起十多年前我在神奈川混的时候。他的头发被染成墨蓝色,耳钉戒指手链项链总有一个要戴着,戴着价值不菲的耳机一路摇头晃脑,玩乐队打篮球开机车,高兴了就去泡吧,浪个一整夜,然后第二天逃课。我比较好奇他是怎么考上东大的。

结果仙道见到他,又笑着眨眨眼:哟,三井啊。

我除了惊讶之外,还觉得仙道应该是很有人缘吧,毕竟是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人。仙道的高不是瘦高,作为高材生却是十分健硕,长得一脸桃花相,和我一样也爱笑,不过比我帅多了。家里条件优越,教养很好,性格看起来没有棱角,但其实骨子里也是很傲的。不过我觉得他已经是一个完美的玛丽苏主角了,有些傲气也是难免的。但他很懂得隐藏,所以能和人打成一片,知心的人却很少。这孩子可以说是孤傲吧。

三井是个纯粹的二货,进来第一天在门上挂了只尖叫鸡,赐名不死火烈鸟,说以后不要敲门,捏捏不死火烈鸟让它叫门。于是就有了牧桑对着这只不死火烈鸟久久无语的情景,于是以后牧桑叫他出来吃饭都用手机拨他电话。

进来之后他花了两天布置他的狗窝。墙上贴满了诡异的海报,多是摇滚音乐人和机车;书柜里都是CD和模型;游戏机和电脑一看就很牛的样子,一整套的环绕式低音炮,电吉他后面拖着一台沉重的音响。整个房间满满当当,书什么的只能丢在床底下,因为床上已经有一只超大号熊玩具了。我花了很久说服他不准带架子鼓。开玩笑,要是让他拿进来,还让人安生了吗?

他刚进来的时候,一度把音乐声调的震耳欲聋。藤真才不管什么尖叫鸡尖椒鸡,敲不应门,就直接一个电话叫来一个高大的眼镜男,眼镜男直接把门给砸了。我心疼地抱着门的残骸悲恸不已,这个摇滚青年一脸大爷地说:不就是一扇门嘛,我赏给你两扇好了,穷酸大叔~

被我揍了两拳之后这家伙就乖得跟隔壁银次郎一样了。

那天晚上仙道问我会不会打架。我有些烦躁,因为我混的时候就特别厌恶那些成绩好人却很脓包的学生,而那些人又看不起我们。我就是讨厌读书,怎么了?会读书了不起啊?可是学生时代成绩好就是成功,走上社会有钱就是成功。我一不读书二没钱,虽然现在我乐得自在,但是被人看不起真的很让我恼怒。

我咬着烟自嘲地说,我当年可是不良少年呢,跟你们这些大少爷是没得比啦。我说的很轻松,但这玩笑开得我很苦。可是仙道笑眯眯地说,很帅,很酷啊,洋平的话,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才打架的吧。

那一瞬间我是被感动了。有人懂你,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他太小,我和他注定只是过客而已。他会有一个光辉的未来,他生来属于上流社会,而我还是适合过我的小日子。所以我只是笑笑: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零零三的脑构造真的和别人不一样。藤真特厌恶他,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藤真没有吵着要我撵他走。比如说藤真骂他是屎壳郎,结果他就轻轻推了一下藤真;藤真又骂他龟儿子,他对藤真喊了声娘。他的机智是我们这些地球人承受不了的。

有一天他和藤真又闹了。藤真捞起枕头喊“受死吧!”,然后零零三一个动感光波:“我是攻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听得云里雾里,倒是仙道头一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疑惑地看了看他,他对我眨眼睛。我现在想起那一刻,才发觉,特么这货居然对我抛媚眼!我居然毫无知觉!我作为樱木军团的伟大军师真是失格啊失格!

这么个逗比一搬进来,我觉得生活都充满了逗比的欢脱。我很喜欢和他混在一起,他也常常找我聊天泡吧什么的。不过我基本都推辞了,再怎么谈得来,代沟还是有的。不过我们两个凌晨一起喝酒看球赛的时候,他也会跟我聊心事。

我才知道他家里也很复杂,花了很大力气把他送进东大的经管院。想想都觉得无语,一个好好的摇滚逗比混在一群商业精英学生里,犹如德牧群里的哈士奇。当然了,他和同学都是两两相看皆生厌。

他说他想做音乐人,我不能多说什么,这条路真的很难走。他说他爸连玩都不准让他玩,我建议让他和他爸做一个约定。他要是能把这个乐队玩出名堂来,就让他做音乐到他爸退休,到时候再学经营也不迟。要是不能,说明他自己能力不够,乖乖去走家里安排的道路吧。

他真的去跟他爸说了,而且真的解决了问题。那天他手舞足蹈地回来跟我说他爸答应了,我打心底里为他高兴。我没有梦想,但是我尝过帮助别人实现梦想的满足感。牧桑和我静静地分享着零零三的青春,然后仙道走过来坐到我身边,然后牧回了房间。

我那时候正为三井高兴着,一看他来了,于是搂着他的肩膀,在他的刺猬头上乱摸一通,笑道:喂,要不要叔叔给你也支个招啊。

他笑笑说:我们家么?不行哒。那个时候我完全被他笑容后面的苦涩吸引去了,压根没注意到他居然任由我搞乱他的发型。

……

我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打断了回想。因为我突然有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测。藤真为什么不赶三井走,牧那时为什么会毫无预警地离开而留我和仙道两人,为什么仙道会认识三井这个逗比——

因为从一开始,这三个人就是仙道彰安排进来的!





这个猜想让我一阵毛骨悚然。但我随即就释然了,我尽量不往坏的方面去想。毕竟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为了我这个快三十岁的大叔做那么复杂的心计。可能只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介绍过来的吧。

但我知道我心里还是毛毛的。

继续说零零三的事情。三井这个人很会交朋友。他在金钱方面很大方;虽然任性了点,但他会低头认错,这一点难能可贵。加之他玩音乐玩得的确不错,上个月在东大的礼堂,他的乐队第一次进行了大型演出。他特地给我们留了贵宾的位置。

那天我要上班,但是下班的时间只比演出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所以我也没请假,就让他们先去,我晚点到。下了班我直接就去了,找到位置之后藤真很诧异地问我仙道在哪。我才知道他一直在家里等我。

我不得不被触动了。礼堂里太吵,我发了条短信过去。真的很短,我不太会说矫情的话,所以只说我到了,让他快来。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到了。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坐到我旁边。我越看越觉得他笑得有些委屈,我自己也难受。我不喜欢受人恩情,一但接受就会给自己背人情债,几倍几倍地还。所以我这人这辈子算是赔定了。

我又好兄弟一样地搂了搂他的肩膀,说没想到你那么关心叔叔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音乐太吵,他没听清。我于是凑过去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还抱怨音乐太吵。结果他伸手把什么东西塞进我耳朵里,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他居然带了两对降噪耳塞,我摸了摸他的头表示我很欣慰。

我发誓我看到了台上三井一脸的贱笑。只是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笑容的意图,我当时没在意是因为他一直都那么贱那么逗比。

演出一结束,牧和藤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和仙道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等三井他们清扫完场地。

我说,我不是早就要你们先走了,我自己会来的。

他淡淡地笑着说,万一你找不到路怎么办。

我说,笨啊,我不会问路啊。

他又说,万一你被门岗扣住了怎么办。

我说,我爬墙啊。

他笑了,说那我还真是白等了。

我说,那不会,叔叔以后会好好疼你的。(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说了不得了的话啊=..=)

他笑得眼睛弯弯的,那个侧面看起来真是帅气啊。然后我就开始问他女朋友的问题了,他回答得流利,但其实意思很含糊。我看他不太想聊这个,于是就起身说去找三井。他在原地等我。

我顺着指示牌走进临时更衣室的那条走廊,因为不确定是哪个房间,所以走得很慢,又探头探脑的。然后我从门缝中看见了这一生都忘不了的震撼我幼小心灵的一幕。

三井背对着门,叉开腿坐在另一个人的腿上,一个男人。男人的手掌还在三井赤条条的背上来来回回,他注意到了我,抬起头,对着僵直在原地的我眨了眨他漂亮的大眼睛,然后笑了,手指抵在唇上示意我噤声。

那笑容啊,真如春风一般,却让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直到撞上了同样来找我们的仙道。我回过神来一抬头,只见仙道眨了眨他漂亮的桃花眼,然后笑了,那笑容啊,真如二月春风一般。一瞬间我脑海里有些错乱,但是我立刻镇定地拉着仙道离开了。

我一直把这件事情憋在心里。我初中的时候,相传有个胖胖的男生,说话很娘,喜欢摸男生的胸部,还评论说手感什么的。以后我就一直以为同性恋就这个样子。我知道这种思想有些陈旧,但是我一直觉得别人怎样我无所谓,只要我自己别掺合进去就好了。

但是三井的出现让我完全推翻了原来的认知。我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原来同志除了性向之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三井从来没对我动手动脚的,他一直是个很好的年轻朋友。我决定闭口不谈,当做没这回事。适应了两天,我对他的态度就恢复如常了。

后来,他成功和一家联锁酒吧签约,这算是事业的起步线了。那天庆功会我没去,我说我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不适合参加年轻人的聚会。结果他提前从庆功会回来了,带着一袋子的酒和小菜。

我在酒方面还是很节制的,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只喝了几杯香槟,我觉得跟果汁一样。倒是他喝成了一滩软泥。他没我想象中那么高兴,神色中有一些哀戚。这个逗比居然露出这种表情,我立刻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说,洋平哥,你帮了我音乐的事,但是这件事,你是帮不了我的。

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因为我知道答案,所以我不敢追问,结果他自己说出来了。他醉醺醺地跟我说他喜欢男人。

他原来只是想玩玩的,玩够了就老老实实娶妻生子,结果遇到了一个叫神宗一郎的男人,于是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他说他读不好书,回复不了家里的期望;他说他玩音乐,让他爸在一帮老狐狸中间颜面尽失;他说他现在连最起码的传宗接代都做不了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逗比平日里的确总和他老子对着干,但其实是个很孝顺的小少爷。

但是沉默之后,他突然破涕为笑,说他很幸福,没什么好后悔的。逗比的肃穆是我这个老百姓承受不了的,我揉揉他的脑袋,轻声说,叔支持你。

但我知道他以后的路一定会更加难走。

从那天起,他就对我不再避讳什么,逮着时间就跟我讲他和小情人之间的事。我一直觉得他不只是在叙述,更像是在潜移默化地向我灌输着什么危险思想,而且常常被问到对同志的看法。我虽然有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告诉自己,三井可能只是怕我心里在抵触他而已。

但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因为前天我幼小的心灵再次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你知道哼着歌洗完澡一开门结果看见两个骚年在沙发上蠕动的情景是有多大的震撼力吗?!

我对这个充满基情的世界绝望了!




那一阵天雷劈过,我呆立原地久久无语。藤真坐在牧桑身上,回头风(xiong)情(shen)万(e)种(sha)地看了我一眼。牧桑抱起他进了房间,很潇洒地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在风中凌乱——你们两个在我的房子里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我看着这个房子,我房间的左边是牧桑,右边是藤真,对面是三井——特么三个基佬居然用传说中的八卦阵将我团团围住!!!我以手抚膺坐长叹,抬头无语问苍天,却瞥见了那个超凡脱俗遗世独立于阁楼上的仙道的房间。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见到了天堂。

那扇直男的门在我头顶发光。

但是现在,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仙道彰也是个弯的。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仙道的房间竟然是八卦阵法中最后的泰山压顶,阻断了我最后逃生的希望,现在我除了掘地三尺之外无路可退。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阵混乱,缓了好久才放下了各种情绪,开始从头理清这件事情。

牧、仙道、藤真、三井四人陆陆续续搬进我家,仙道在搬进之前已经认识了其他三人,牧和藤真也是互相认识。接着就是三井向我坦露性向的事情;几星期之后,我偶然撞见了牧桑和藤真在一起的真相;然后到最近一段时间,仙道在我面前的表现越来越不对劲。

……我好想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而且……这阴谋的目标人物特么就是我啊我!!

先让我切身体会同性恋在其他地方都与平常人相同,然后告诉我真相,三井同时向我灌输危险思想,接着让我亲眼见证牧藤的基情,最后——仙道同志你准备向我这个三十岁的大叔下手了么么么?!

尼玛这动用了三个基少年历时四个月而且如此有合理性科学性渐进性阶段性的掰弯计划,要不要这么处心积虑啊少年!大叔我突然没节操地觉得很有面子啊!奇怪的虚荣心在萌芽啊!

我哭笑不得地为自己点上烟冷静冷静。喜欢我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担心家人和环境的压力了吗?就没有想过我大他七岁的事实吗?

我好笑地想起这房子的八卦阵法,真是天真烂漫的少年啊。殊不知这房子之外,这个星球之上,有所谓的世俗这一无人可破的最强阵法啊。

怎么看都觉得我和他不会有好结果啊。

……可是他的计划该死的有效,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反感,只是惊讶,然后无奈,最后苦涩。我一直秉承着离麻烦越远越好的原则,但是有的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公司文员,讲难听一点,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还得靠出租父母的房子度日。而他条件那么好——简直是闪亮亮的钻石王小五,他到底看上我哪点?

我做的超过正常叔叔爱的事情,无非是帮他缝个裤子煮个饭而已。我又不得不想,或许只是因为他太过缺乏爱和安全感,所以很亲近我。

我又不得不认为,仙道这孩子把依赖错当成了爱情。




想通了之后,我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只是他的房东叔叔而已,该做的我还是会做,答应的我也会做到,但是对于他的态度,我会选择装傻。

但是我后来才知道自己这时是低估了他。他既然选择实施这么缜密的计划,就不可能这么容易放我走。而他的城府他的周密他的温柔,也是我大大低估的。

第二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生怕仙道听到声音下来找我。我还没能缓过来,无法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地面对他的脸。搞得我进自己家门像是贼一样。

我尽量安静地做好了夜宵,但仙道还是听到了声音。他在楼上突然叫我的名字,我吓了一跳,连忙把炒乌冬放在桌子上。

我说,“东西我做好了,你吃吧。我累了先去睡了。”然后立刻回房。

他叫住我说,洋平,我不吃长条的东西的。

“啊,那就倒掉吧。今天我很累了,你自己买点吃吧。”伪装真的很累,而虚伪更是让我自己觉得反感。我匆匆进了门,留他一人在客厅里。

泡了个澡,我才觉得舒缓很多。关掉灯,我把自己摔进床里,柔软的床铺让我觉得骨头都酥了,但是门缝里漏进来的光又让我清醒过来。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这个时候是谁啊?

打开门,客厅无人,一转头就看见仙道站在料理台前笃笃笃地在切什么东西。我以为他要自己做饭,连忙过去阻止他。我可不想再买一只锅了。

他察觉到我走来,立刻转身把东西藏在身后,脸上有些尴尬。白皙的耳根红红的,我一瞬间以为我看错了。

“你在自己煮么?”我为他孩子气的一面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算了,我来吧。”

“呃…不是……”

尽管被挡住了一部分,我还是看到了他在切的那盘东西——我做的炒乌冬。他正用水果刀把面条切成小段。磨磨蹭蹭这么久,面条都凉得糊在一起了,他真的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要吃掉的吧。

我做的东西……真值得他这么宝贵么……

我觉得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要化掉了。我愣了好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把那盘东西倒掉了。

“诶别啊……”他拉住我的手,但是面条已经从盘子里滑落进了垃圾桶。

我挣开他的手,没去看他,直接打开了冰箱,无奈地说,“喏,你自己看咯,没食材了。我帮你叫外卖吧。”

“洋平,我们去吃夜宵吧?”

“啊?不了,我很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明天不是周末吗?”

“……”靠,露馅了。我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这小子那么委屈是闹哪样?!拷问我的良心吗?!

我不说话,仙道也站在那里沉默。他终于向我妥协,还跟我说晚安不要太累了。我一阵窝心地逃回房间,看着镜子里自己深深的黑眼圈,更加烦躁。

我是伤了心他心吧?……我不知道我的做法是否太无情。但无论怎样,我心里发堵,觉得愧疚。他还只是个刚刚成熟的大男孩啊。

内心的烦躁一拥而上,我一下子踢翻了椅子,然后草草套了件衣服,抓起钥匙出了房间。仙道正在玄关穿鞋,他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便咧开了嘴角。

我想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真心了吧。他眼里的光芒烧得太亮,我不敢看。



刚出门我就后悔了。他站在我的小绵羊前面,那双桃花眼在路灯昏黄的色调里闪闪发亮。他的确很能隐藏情绪,问题是我这双眼睛太毒了啊,暗色眼眸下流动的期待和奸计得逞的兴奋我一览无余啊。

我没办法,乖乖地启动小绵羊,把后座腾出来好安置这个大个子。仙道一坐下就很自然地很理所应当地很不要脸地搂住了我的腰。我咬牙保持镇定,问他去哪儿吃。

“麦当劳吧。”

意外的平民啊。不过这顿夜宵吃得很正常。仙道主动要跟我取消夜宵的约定,我又觉得一阵烦躁。老实说,我还是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这样也好打消我对拒绝他之后的愧疚感。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我有些婆婆妈妈。

我皱着眉把烟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没事儿,煮个夜宵很方便的”。然后我才发现不能在这儿抽烟,于是借口抽烟出了门外。

烟草的味道扩散了整个胸腔,愉悦的感觉让我又昏昏欲睡了,我靠在树下闭上眼睛,鼻尖还有一点点雨后的气息。休息了两分钟,我睁开眼却吓了一跳,仙道的眼睛在夜色里沉默得那么明亮。

——这个男人喜欢我。

我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句话了。我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猛地把剩下的烟抽完,扔掉烟蒂踩熄。

“走吧。”我说。

“嗯。”

他很安分地跟我回家了,但是就是这种安分让我有些不适应。我不是自己能烧起来的火,我是空气,有火才能烧。要是三井就好了,我和他还能胡侃一番,但是仙道这么温柔乖巧的一大只,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的气氛文艺得活像那啥约会似的。

早知道带他去吃烧烤了(=..=)。


回到家我一沾上枕头就睡死过去,睡到早上十点才醒。客厅里就我一个人,我享受着难得的清净(主要是三井不在)。我泡了杯咖啡,坐在窗边翘着二郎腿看报纸,阳光正好,晒得我浑身懒洋洋的。

突然我感觉地板有微微的振动,当然不是地震了,而是有人正动静很大地走了出来。我毫不在意地瞥了眼动静的来源,原本只是本能地去看一眼,也没想怎么着的,结果我当场就定在了那里。

是神宗一郎。

我定了两秒就恢复神色,淡定地朝他点了点头,顺带微笑。我是个有礼貌的、内心强大的叔叔,嗯。托我坚韧的心理素质,我都能坦然面对一切,并且还能有空对其外形加以评论了。他看起来跟仙道差不多高,但是显然瘦多了。一张清纯的娃娃脸把他的实际年龄拉低了很多,三井说他已经工作两三年了,应该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我看到他脖子上锁骨上的印记,面带微笑地当做没看到,但心里已经满是卧槽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真的好吗?!

我装模作样的翻了页报纸,抿了口咖啡。过了一会儿三井穿着浴衣从房间里出来了,露出的胸膛和脖子上也是一片不和谐,他一边抱怨着饿死了,看见我就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

“嗯,神君在厨房里做早餐呢。”我淡定地再翻一页报纸。

我尽量忽视掉厨房里传来的秀恩爱的声音。这时牧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告诉我说仙道待会儿会带外卖回来。

“喔,好。”

三井被神催着去换衣服,换完出来了之后就在沙发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再加上电视机的声音,我真的是看不进一个字了。显然有人跟我有着一样的想法,藤真拉开门朝着客厅喊吵死了。

可是,他拉开的是牧桑的门啊!你们昨晚又干了什么么么(=..=)……

“健司,出来吃饭了。”牧淡淡地说。

“哦。”瞬间就不吵了,回去洗漱。

三井就在那儿贱笑,还想损他两句,被牧一瞥就悻悻地闭上了嘴。

话说我看热闹看得这么认真真的好吗。完蛋报纸翻到最后一页了。我淡定地放下报纸,拿起杂志,继续翻看。

藤真洗漱好也出来了,正大光明地坐在牧的旁边。如果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所发觉的话,当仙道带着外卖回来时,故事的高潮就来了。

喂你那么自然地坐我对面是要干嘛?!在那边两对的映衬下搞得我和你也像是一对了啊啊啊啊!

妈蛋吸管我自己会插啊!披萨我也自己会拿啊!餐巾纸就在那里不用你特意拿来放我旁边啊!

你们四个骚年看热闹看得很惬意嘛!大叔我怎么能示弱啊?

我依旧装的十分淡定地放下杂志,一声不响地吃我自己的,努力刷底存在感,还十分自然地问他们“看我干嘛?”,他们对视了一眼就自顾自地吃开了。低劣的挤眉弄眼技术让我看得极其无语。到底还是年轻人啊。

三井突然跟我说起今晚要开派对的事情。我很快同意了,但是也提醒他音乐声不要开得太大。他说不是摇滚派对,是普通的那种。

我笑笑,“难道没有主题吗?比如变装之类的。”

“哦哦,原来洋平哥喜欢这个啊?”

“没呢,外国人才搞这个。我听说过而已,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外国的那套嘛。”

“哦哟,洋平哥你才几岁啊!未老先衰!”三井举起被他咬了一口的披萨,“决定了!下礼拜六晚上,变装派对!”

“挺有意思的,我参加。”藤真抱胸点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诶诶,来定个主题吧!”说完三井就看向我。

我挑起眉毛,“我说么?呃,我又不参加。”

“偶尔也玩玩嘛!反正你也没事。”

“嘛…电影好了。”

我的脑子已经迅速定好了对策:定主题是一回事,参不参加又是一回事。我只说主题的事,到时候只要借口加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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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7 18: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一个百般聊赖的周末。吃完中饭他们几个去打球了,顺带还要采办一些派对用的东西。我原来以为他是要买下礼拜变装派对用的,结果他说是为今晚准备的,我才想起今晚也有派对。三井有叫我,被我推辞了。仙道也没有表示要我去的意思,这也是我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他心意的原因——他对我实在是太自然了,只有到最近才开始显露出异样。

我没挪过一步,仍然坐在窗边的小圆桌旁。终于看完了报纸和杂志,也才过了一小时。翻过一遍电视频道,无聊幼稚的节目我根本看不下去;手机电脑我也不太会玩,新闻刷了十分钟就看完了,小说也没什么兴趣。

我看着窗外。出去能干什么呢?泡吧扑克之类的我也没兴趣。

我撑着脑袋,周围安静得都能听到手表的秒针哒哒哒走的声音。双眼放空地看着天空,云飘过来飘过去,慢慢地卷起来轻轻地展开,我看不到鸟,我在想鸟儿会在哪。在田野里么?我记得小时候去乡下看奶奶,稻田里一片肥嘟嘟的麻雀,蝉吵个不停,奶奶在蝉鸣里切西瓜分给我和哥哥弟弟,风铃在柴犬蛋黄的头顶叮叮响。那个时候是无忧无虑吧,但现在呢?只是无聊而已。

我觉得过着这么没劲的生活的没劲的我真的是没劲透了。

目标啊,梦想啊,兴趣啊……完全没有。

空白让我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感觉真的是很久没有了。自从他们搬进来后,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无聊。对比他们的奋斗,我还真是很失败啊。我不由自主地有了些自我厌恶的想法。我甚至觉得干脆就这么过好了,当大学生的专职房东,偷尝他们的梦想……

我又漫无目的地想了很多,思绪像是在万顷虚无里一上一下的漂浮,不着边际。我再次看了表,两点五十七。空寂让我瞬间烦躁起来,我点起一支烟。

一支,两支,我抽到黄昏。

直到凌乱的脚步声和打闹声终于拉回我的神智。我缓冲了几秒钟,他们已经从玄关里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我匆匆把烟按灭,用手挥了挥满室的烟雾。

“哇!我以为着火了耶!”“少抽了,对身体不好。”“熏死了。”三井、牧、藤真分别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抱歉抱歉。”

我去开窗通风,迎面而来的清风让我一阵恍惚。转过身,仙道正盯着满溢出来的烟灰缸,然后抬头盯着我。那眼神很复杂,我不敢往深处去想,只是更加烦躁。

我绕过他去倒烟灰缸。倒进垃圾桶的时候,升起了一阵浓烈呛人的烟味,瘾又上来。我关上厨房门,再次点上一根。

我记得我第一次抽烟只是为了耍帅而已,抽着抽着,不知何时上了瘾。我靠着墙胡思乱想着,耳朵里远远传来是他们闹腾的声音,离我不过几米,却让我觉得太遥远,只是背景音。

突然的开门声让我清醒过来,仙道走进来,二话不说拿起我放在料理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塞进嘴里。他对我很拽地勾了勾手指,我噗嗤一声笑了。

“别闹了。”

“快啦快!”

他笑眯眯地催我,我只好把火机给他。我看他略显笨拙地点上烟,吸了口便皱起眉,我更加止不住笑意。

“你为什么喜欢它啊?”仙道捏着烟头,皱眉问我。

“不知道。”我猛吸一口把剩下的抽完,“给我吧,你不适合这个。”

他不服气地又吸了一口,这回直接咳嗽了。我无奈地笑着把他的烟拿来抽完。间接接吻?拜托,小女生才会在意的东西吧?这可是我最后一根烟了耶。

我闭眼感受着烟雾在口腔团聚,拍打咽喉,钻过鼻腔,沿着呼吸道慢慢侵蚀进肺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舒缓而已,但就是这种舒缓让我上瘾,戒也戒不掉。

睁开眼,我才又注意到一边的仙道。我一看就觉得后颈发麻,他的表情像是要吻我。我被我的猜测惊到了,一时间没掌控好表情,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狼狈地撇开眼,把最后一根烟掐灭,却发现玻璃门上趴着三颗头,一个个拼命瞪大了眼往这里瞅。

我一个没忍住就噗嗤笑了出来。所谓猪队友就是这样了吧?

* * * * *

“你们在看什么啊?”我打开门笑着问。这三个年轻人还要装着一副天气很好的样子。

牧桑清了清嗓子:“我们忙不过来,你们来帮忙吧。”

三井:“对啊对啊对啊……”

仙道:“……”

我都能感到背后他散发出的阴气了。

“好啊,我可以做点什么?”

“诶你真的要来帮忙啊?”三井赶忙挥手,“不不不,我们几个就够了,你们继续、继续……啊哈哈……”

我笑着没说话,看了看茶几上满满当当的零食饮料,突然想起来储物间里还有一张挺别致的茶几,于是就去拿了。

半小时装扮下来,这个派对还真有模有样了。橙光为主,彩灯为缀;沙发和懒人椅围着地毯和茶几,零食小吃摆满了两张桌子,小木桶里冰镇着香槟,地毯上放着一些游戏道具,三井的环绕式音响也搬出来了。

弄完之后我们都坐了下来检验成果。窗帘拉上,小小的空间里澄黄的灯光和抒情的音乐很温馨。藤真点上了香氛蜡烛,淡淡的香气驱散了烟味。

还是第一次准备这样的活动,精巧别致的气氛让我十分愉悦。我坐在角落里惬意地看着烛光一闪一闪。看了看表,六点四十了,离派对开始也差不离了,于是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准备出门。

“洋平你去哪?”仙道拉住我。

“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在这儿干什么?”我好笑地问,“再说我谁也不认识。”

“你认识我们四个就够了。”仙道用了点力要把我拉回来,其他人也劝我留下来玩。

“算啦算啦,”到时候尴尬的又不是他们,为了我的老脸我还是撤吧。我拂开仙道的手,径自往外走,“你们玩的开心啊。”

没管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关上了门。我是挺想参加的,但不是和他们,而是和我的朋友们,比如那个在美国打职业篮球的糙汉子。我也是想让仙道明白,除了性别之外,年龄差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想起那个糙汉子我就不由自主地勾起嘴笑。那个大个子啊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我笑着看着头顶橙红的彩霞,想着给他打个电话。




我不喜欢打架,我喜欢打架。我喜欢搏击。因为在那时,我的所有思绪都集中在如何制服对手身上,一切纷乱都滚得远远的,我的视觉嗅觉触觉味觉听觉前所未有的集中和专注,汗水沿着我的皮肤流下去,我只觉得痛快得要嚎叫出来;有的时候每一拳的出击来自本能,击中的刹那让我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过瘾。一定要打到我自己的骨头都在嘎吱响肌肉在酸疼中抽搐为止。

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对手,打得很痛快。当然了,是我赢。没人打得过我。

我一屁股坐在休息区,脱下手套拧开水咕咚咚地灌。全身的汗水都在蒸发,我愉悦地眯起眼睛,把水浇在头上。

突然一块毛巾被甩在我头上,那个拳手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庭下花鸟院,幸会。”

“水户洋平。”这家伙拳脚那么霸道,却有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字。我忍不住笑。

“得啦,这名字又不是我取的。”

他也笑着看我,我一对上他的眼神就隐隐觉得不妙。是和那四个人住久了么?怎么见人都觉得人家对我有意思!

“留个电话吧,下回再来一局。”他眨了眨右眼。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妈蛋这个世界基佬怎么那么多!!

“这里消费太高了,我今天只是心情好来一次而已。”我立刻站起身准备离开,“有缘再见吧。”

他还要缠上来,我连澡都不敢洗就换衣服出来了。靠,没个门挡着,我屁股不是要给人家看光了?!

我看了看表,才九点半。想起刚才那只鸟的眼神我就浑身恶寒,把换下的衬衫和休闲裤扔在小绵羊上,我穿着刚买的背心牛仔裤,塞着耳机去慢跑。估计真的是太久没运动,才跑了一小时我就累得不行了。心想十点半也差不多了吧,结果到家一看,街道上还停着几辆陌生的豪车,抬头一看,客厅里还亮着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而且口渴得要死,还是上了楼。

我原本打算静悄悄地潜入的,结果没能如意。一票人抬起头来眨巴眼看我,我笑笑让他们继续。没仔细看,但都是些俊男靓女,而且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我只能说幸好不是基佬大会(=..=)……

我立刻进了厨房找啤酒喝。还好平民啤酒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我咬开瓶盖就一口气灌了半瓶下去。

“哇塞身材好好啊!!”

“是啊是啊而且是咬开瓶盖的耶!太MAN了有木有!( ≥ε ≤)”

我一口啤酒喷了出来。那两个小姑娘两眼放光地盯着我瞧,我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哦哦害羞了害羞了!”“好萌好萌!( 罒ω罒)”

“咳咳……”牧桑清清嗓子。

“小哥一起来玩吧!”女孩子一说,其他人也开始附和。我推辞说要累了便直接回了房,直觉告诉我耗下去绝对是我妥协!

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所有的倦意都上来了,我听着门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音乐和笑声,一边也愉悦地眯起眼,觉得整个人都要化在水里。

突然有人敲门,仙道的声音传来:“洋平,你手机响了。”

“哦,就来。”我拉开一点门,仙道的手伸了进来,我接过手机,“谢啦。”

关上门我重新泡进水里,而磨砂玻璃上的人影也没离开。我想了想,还是先主动问他有事么。他问我去哪儿了,我如实以告。

“拳击?”

“是啊。散打也行。怎么了?”

“没……只是完全看不出来。”

“哈,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小子。”

“比如?”

“比如我喜欢安室奈美惠那一类的。”

“……”他不响了,半天才强笑着说,“是吗……我以为你会喜欢崛北真希呢。”

“太嫩啦,才二十出头。”

他这回再也没出声。

不要怪我啊小子,我也是为你好……

烦躁感席卷而来,我发现家里的烟都被我下午抽完了。




这几天三井没少缠着我要和我过两招,一旦我烦了就一个直拳别脚摔把他放倒在地上,当然,是去掉了直拳的。估计这小子受不住我一拳的。其余几人用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在地上躺尸的三井。我当做没看见他们看向仙道怜悯的目光。

仙道没什么特别大的动作,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我还是坚持为他做夜宵,还有“长身体”需要的钙质和蛋白质营养餐。但我还是发现一些让我窝心的细节。

比如说,橱窗里开始多了很多以前很少出现的零食——那些我曾经说过好吃的;冰箱里的啤酒从来没有缺过,无论我喝了多少,第二天打开还是静静坐着六瓶;茶几下的报纸杂志多得要满出来了;屋子里常常飘着香薰蜡烛的味道。屋子里的卫生都不用我操心了,水池里再也没有堆起过碗碟,甚至这个月的水电费也有人交了。还有我泡在盆子里衣服莫名其妙地在阳台上惬意地晒太阳,皮鞋突然锃亮得闪瞎我的眼睛……

这么一数,真的是数不完了。

靠,仙道君你这么人妻我会忍不住的!

他要是来个明明白白的穷追不舍就好了,我还能强硬地拒绝他。可是他这么弄……我只会越来越愧疚戳心而已。

话说回来,我真的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珍贵着呢。感觉太好怎么办……想一想可预见的未来,我就不再抱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 * * * *
礼拜五班下得早,我在外头吃了碗拉面,一身惬意地回到家,开了瓶啤酒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带着外卖回来了,仙道叫我过去一起吃,我说我吃过了,他也没再说什么。我看我的电视,他们吃着吃着就说到了明晚的变装派对。

牙白……我能说我早忘了这茬么?

“洋平哥你准备COS谁啊?”

我装得十分自然,“我明天要加班呢。”

语毕所有人都抬头盯着我,一脸的不相信。“一个文员加什么班啊?洋平哥你别胡扯了。”

实话是实话,但是他语气里的轻蔑让我心底不舒服起来,虽然我知道三井这人就是这样,其实没有恶意。

仙道说话了,“那你下班了就过来坐坐吧,变装什么的就算了。”

“是啊是啊,当泡吧一样。”

“好吧。”我也不推辞了,但是仙道嘴角小开心的笑容再一次刺痛了我。

* * * * *


第二天我只好穿着西装出门,路过客厅时,三井和藤真的表情我不想再回忆了……出了门我就后悔了,我就应该有些大人的样子——厚着脸皮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在家里看电视嗑瓜子!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公司上班了。别问我为什么不去泡吧之类的,无不无聊,还不如去干点踏实的事。我整了整公司之前堆积的文件,这一弄就不觉一个白天过去了。回到家一放松就觉得眼睛很涩,睁开眼就看见仙道默默把一瓶眼药水递给我。

“很辛苦吧?”

“没,就是文件看多了眼睛不舒服。”我滴了完了要还给他,他说眼药水不能混用,这瓶是新开的,给我了。

我闲着没事就问他他要穿成什么,他笑眯眯地说是秘密。我也不多问,开始研究我隐匿的最佳地点。三井说这回有很多人要来,所以客厅和餐厅都被布置过了,彩灯都是聚会专用的,鲜花也布置了不少。三井买了一张细长型的高餐桌,这回的点心也更加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仙道说是藤真叫牧家开的酒店送来的。

我只觉得这个土豪的世界太难以理解,我还是默默地坐在我的小圆桌上喝喝小酒吧。

六点半左右他们陆陆续续回房化装了,我倒是挺新奇地等着被亮瞎狗眼。牧桑是第一个出来的,他穿着厚重的西装套装和皮靴,披着长风衣,戴着高高的圆筒礼帽,手里拿着一根木杖。

我电影看得少,不知道他扮的是谁,他告诉我说是吸血鬼猎人林肯,我了然地笑笑:“那藤真就是吸血鬼咯?”

“嗯。”他点头压了压礼帽,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单人沙发上,颇有气势。不过我看得倒是有些无语,帮他调低了空调的温度。

接着藤真也出来了,的确是吸血鬼,一身华丽繁复的欧洲古典服装。而且不用多涂粉底之类的,他本身皮肤就很白皙,稍微抹了抹嘴唇,鲜红的唇色就映得他苍白而妖娆。他邪魅地勾起嘴角,露出尖尖的牙,说道:“I’m going to give you a choice I never had.”

我表示我听不懂鸟语,只是觉得他说得很有味道,应该是原著里的台词吧。

“夜访吸血鬼里的莱斯特,洋平哥你看起来很美味嘛。”

难得他还会开玩笑,我也承接道:“猎人先生快来救我!”

这时三井砰地一声打开门,帅酷地在客厅中央摆了个pose。他带着中短卷的深棕色假发,上身什么也没穿,只挂了条项链,下身套着一条低腰牛仔裤,内裤带风骚地展示着自我品牌。

我没能承受住他的逗比,噗地一声笑喷了。

“靠!洋平哥你笑什么?!吉姆·莫里森最经典的专辑封面照耶!”

“你那点小肌肉还是算了吧。”

“三井今天的主题是电影好么……”

连牧也忍不住吐槽了,我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三井还在叽叽喳喳地解释莫里森是拍过纪录片的,藤真突然来了句仙道怎么那么慢,我接嘴道,“我觉得他一定不会辜负那张脸的。”

“我赌十元他会穿西装。”
“我觉得是钢琴师。”
“对哦他是会弹钢琴来着。”

于是仙道在我们的探讨声中隆重登场了。果真是西装,简洁的黑白二色,连领带也是纯黑的。不过没有穿西装外套,而是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面的白衬衫不是很浆挺,有些皱皱的,领子开着,领带系得松松垮垮的。他的发型也变得有些凌乱,但还是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一九零的身高和健硕的体型把西装撑得要多风流有多风流,帅得一塌糊涂。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他二十出头的年龄,显得他成熟很多。

“很帅气嘛。”我笑着说,牧桑严肃地告诉我等会儿当着仙道的面再说一次吧,我依旧笑着没说话了。

“谁啊?这不是每部电影里都有的路人甲吗?”三井好吐槽。藤真抱胸沉思。

仙道一脸冷峻地走下来坐到我对面翘起二郎腿,一举一动都帅得掉渣而且十分装逼。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塞在嘴里,又拿出一只金色别致的打火机,手指一擦砂轮,火星一溅火光一起,点燃烟之后潇洒地甩上盖子,把火机按在烟盒上一并放在茶几上。

“……”众人皆沉默了。他面无表情地又吸了口烟,看了看我们无语的脸,瞬间就皱起眉头苦着脸说,“拜托,这样还猜不到啊?”

我说我书读的少,真的不知道。藤真白了他一眼,三井又开始吐槽了。

“看着,再猜一次。”他风骚地脱掉风衣,卷起衬衫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黑色的临时文身,他把两个前臂并在一起,文身合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图案。

“喔!是康斯坦丁啊!”“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是神还原了。”

我真没看过这部电影,所以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觉得仙道这样穿真的很有气质。我低头看我今天上班没换下的西装,同样是黑白色怎么穿在人身上这么不一样!西装君你太不乖了啊!

* ** * * * *


今晚来的人真的很多,房子里挤满了客人,谈笑声音乐声混在一起显得这个家十分有人气。除了三井没人作践自己,都穿的很华丽,来得也依旧是俊男靓女。前一个小时大家都在一个个猜别人扮的是谁,没猜中的罚酒。

我很少看电影,认不出谁是谁,但是风格还是能认出来的。女生基本是走欧洲古典风,蕾丝长裙之类的;还有优雅的白领装;也有美式的,比如猫女,那身材真的是没话说。男生里古怪的会多一些,除了西装礼服之外,还有盔甲、和服、小丑之类的。我坐在角落里嗑嗑瓜子喝喝小酒,看得不亦乐乎。

我总不由自主地去看仙道。他不是那啥我么,应该会老是来看我吧。他真的很受人欢迎,周围满是年轻男女,他也不是那种会强硬拒绝别人的人,笑意融融地与他们交谈着。

我看着这群充满活力年轻人,被他们的欢乐感染,却也渐渐地感到自身的孤寂。我没读大学,高中毕业了之后就拼命打工,一方面养活自己,一方面为哥哥弟弟还有樱木攒学费。打架和打工我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呵呵,现在我几乎是生活技术全能,也因为交际能力的关系才能找到现在这份工作。

一个安安稳稳的小齿轮,有时悠然有时无聊。

我的思绪正在飘着,一阵淡香袭来,一个长发女孩坐到了我对面。

“洋平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她画着淡雅大方的妆容,茶色的长发一直到腰际,精致的长裙开着低领,可以看到很深的事业线。

“随意。”

“花江明未,上星期的聚会我也在的。”

“喔,这样啊。抱歉抱歉,我那时没仔细看。”

我本以为她是要通过我了解这四个房客中的其中一位的,结果发现她一直在围着我的事在转,比如说是拳击、我喝的东西、房子的装修之类的。我能感受到背后那一道强烈的视线,思绪一动,我觉得时机正好。

——这个女孩子,很有安室奈美惠的味道。也算是凑巧,那天我随口扯的大龄女明星就是安室。

她问我今天扮得是谁,我挑了挑眉毛,想起我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片子里,那部让我和哥哥弟弟都追捧的电影,在乡下的影碟屋里唯一的系列外国片。那时我们还背了台词演里面的三兄弟,最后现实也与电影里一样的无奈和悲剧。

我沉下面容,缄默地酝酿情绪(其实只是在回忆台词),她也很默契地等我表演。我抬起眼,用略带冷意和杀意的眼神直直盯进她的眼里,然后又随意慵懒地看向皱起的袖子,一边整平布料,一边淡淡开口:“巴西尼死了,菲利普塔塔利亚也死了。”

我抬起眼,再次冷冷地盯着她,“还有莫格林,史特基,克里安诺。今天我一次清理整个家族的事,所以别告诉我你是无辜的,卡洛。承认你所做的。”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拍了拍她座椅的靠背,叹了口气,用冰冷的温柔语调继续道,“说吧…别怕,卡洛。啊…你以为我忍心让我姐姐当寡妇?我又是你儿子的教父,卡洛……”我紧紧盯着她,“从此以后你退出家族的生意,这是对你的惩罚。你玩完了,我送你上飞机去拉斯维加斯。我要你留在那里,明白吗?……”

“只是别跟我说你是无辜的,因为那等于把我当傻瓜,会让我,非常生气。”

我隐含着怒意和杀气地讲完最后一句才终于从戏里出来,诧异地发现整个屋子都安静了。花江用双手捂住嘴,漂亮的杏眼里是震惊和欣赏,“演得好好!是教父呢!”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我也不扭捏地向他们点头致意。我瞥见仙道有礼的笑脸,也瞧见了这笑脸的虚幻和底下真实的受伤。我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我扬起笑,沿着我的剧本走下去。

上礼拜的人也有在场的,他们开始说起我打拳的事情,有人就要来挑战我。我对上他的眼神就发现了敌意,一旁花江的表情让我立刻就明白了来龙去脉。男孩子的争风吃醋而已,我笑笑推辞说穿着西装不方便,他哼了声说我不会是怕了吧。

我翘起二郎腿,拿来一瓶啤酒,用拇指轻轻松松掰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才无辜地说:“算了吧,我刚才掐指一算,今日不宜见血光。”然后把对折起来的金属瓶盖丢进垃圾桶里。

我当做没看见他强自镇定的傻瓜脸,倒是花江抿嘴开始笑。他一看脸都绿了,就起哄说要拼酒。

骚年啊,不做死就不会死你造吗?

我微笑地看着作死少年A聚起一帮人要拼酒。三井这时很作死地来了一句,“洋平哥醉酒的样子我还真没见过呢。”说的他好像见过仙道牧藤真喝醉过一样的。不过倒是成功把矛头对向了我。

“大叔的酒量怎么样啊?兄弟们一起把他灌倒吧!”作死少年B。

花江皱起眉要说什么,我微笑地摆摆手让她噤声。

“哎哟,既然大叔要逞英雄,我们就小人一回吧!”作死少年C。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把我半包围,女孩子们在一边起哄,三井乐呵呵地倒酒,仙道远远地倚在窗边,牧和藤真又不见了(=..=)。

我脱下外套卷起袖子也盘腿坐到了地上,我看着一地名贵的金酒,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被这么浪费,也是感叹了一把。二话不说,举起一杯一饮而尽。这酒一倒出来就是醉人的香,喝下去清凉带辣,烧得喉咙过瘾得很。

我面不改色地连喝三杯,对面的年轻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得意地笑了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酒量不够的还是省省吧。”

我这是明明白白的挑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真的为了逞英雄,也许只是为了能一醉方休。

这群年轻人经不起挑衅,一个个摩拳擦掌地要用量变促成质变灌倒我。当然最后全军覆没也没能质变成功。我放下最后一杯,也是觉得浑身发烫恶心想吐,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我撑着身子要起来,突然有人过来扶我。

我抬头一看,是花江小姐,于是笑了笑没拒绝。三井已经成功作死了,他被我拖下水,目前躺尸成功。我对着那群震惊的女孩子说道,“这些伤员就靠你们了,不要趁机动手动脚喔。”

“啊啊,洋平哥好讨厌!”“不愧是大叔!千杯不醉!”

我也兴致很高地和她们开开玩笑,突然传来仙道温文有礼的声音,“大家都醉了,麻烦你们照顾了,今晚的派对就到此为止吧。”他伸手过来很用力地抓住我,对花江说,“洋平我来照顾就可以了。”

“喔,好……”

“诶诶,花江不舍得了~”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啊。

我也没能去听她们在说什么了,仙道搂着我走得很快,我一阵反胃就推开他跑进了厕所开始呕吐起来。连黄水也不剩地吐了个干干净净。呕吐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脱力地坐在地上,别提有多颓废了。

温热的毛巾覆住了我的脸,为我擦干净脸。仙道又递过来一杯水让我漱口,我才觉得舒坦很多。

我感到他抱起我回了房间,头一次被人公主抱呢,加上酒精的作用,我轻飘飘地觉得自己在云上浮,轻松愉悦得让我眯起眼。他把我安置在床上,开始脱我的衣服。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完全没有反抗的打算。我的脑子是非常清醒的,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我知道这个大男孩很喜欢我很依赖我,我知道我和他没有结果。可是我眼前是他为我更衣的景象,布料摩擦的声音很响亮,这样的暧昧让我心痒,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也让我心脏砰砰直跳。

我前所未有的清醒了,这他妈是爱上的节奏啊!

他很正直地只是在帮我换睡衣,没有动手动脚,可这若有若无的挑逗就快让我硬了。仙道君我都装醉了你特么装什么正人君子!!

我忍不住迎着他的手挪了挪身体,我悄悄睁开眼看他一脸震惊的表情,不由得呼呼笑了出来。他轻轻摸着我的脸和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凑过来亲我。嘴唇贴上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刚吐完的嘴里一股酸腥气,怎么接吻啊?

我身体一僵硬,立刻把他推开了。他被我推在一边,我也坐了起来,本能地捂住嘴。他也坐正了,很认真地看着我。我预感到他要说什么,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说出了那三个字。

“没事吧?”

靠!我一口血没喷出来。我揉着眉心摆摆手,示意我没事。

“那就好。”在我以为他要装傻混过去的时候,他立刻接着说,“我爱你。”

这回我直接喷了出来!仙道君原来你脑洞也这么大!我内心吐槽着,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于是只好一直揉眉心。

“……”
“……”

他叹了口气,拿掉我的手抱住了我,伏在我肩头久久不语。我由他抱了很久很久,理智也渐渐回来。抬起眼,我看见了对着我们的镜子,仙道抱着我,那双桃花眼原来一直看着镜子里低垂着眼帘的我。

我在镜子里对上他的眼神,我看见镜子里的我蠕动地嘴唇说了三个字,我的声音是那么的嘶哑——

“别闹了。”

是啊,别闹了。不论是我的心跳,还是你的任性。他逃一般地离开了,剩我坐在镜子对面。我捂住眼睛,从心底深处窜起的酸楚苦楚痛楚。

都走了好了,没人能永远呆在我身边……




从此那些细节那些感动都不见了。连神经大条得都能铺地铁的三井都发觉了不对劲,我听见牧和藤真在逼问三井那天派对上的事情,我装作路过。仙道躲着我,我做的夜宵也没人再去动。

这个屋子冷寂下来。既然他们一开始就是仙道安排进来的,现在自然就没有理由和我这个大叔套近乎。三井还是那么逗比,我和他还能谈得来些,但他再也没跟我说他和神的事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感,我只觉得有些委屈。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着什么羁绊,三井他们说白了就是仙道派来演戏的卧底,断了也就断了。

我不过是回到了原点而已。

不过我想啊,我答应仙道的事情还是得做的,不是吗?就算他一筷子也不动,就算每次只能倒掉,我还是夜夜为他做好宵食。有一晚我正在卷寿司,牧走过来问我我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答应了他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算了吧。

好吧,算了吧,最后一次。第二天我起来一看,整盘寿司安静地躺在那里。从此我再也没有做过一餐饭。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搬走,也许只是因为他太成熟了。毕竟这种被拒绝了就从此断绝的事情实在是很幼稚。但他现在算是什么?躲着我又不肯走,这不是充分暴露了他半成熟半任性的性格么。

日子淡如白开水,我也渐渐做回了原来的我。五个人同住一屋,我却还是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夏天走了,秋天走了,天飘下了小雪。又逢周末,我提着熟食和啤酒回家,雪花落了我一身。樱木那小子过几天也该放假回来了。我想着三井他们看见NBA亚裔球星天才樱木花道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会是什么表情。

呀……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了。

我伤脑筋地挠了挠头,走进漫天飘雪中。


* * * * * *

一到玄关我就惊讶地发现了樱木的鞋子,这家伙提早回来了么?果不其然,我东西还没放下呢,一团巨大的黑影就猛地扑了上来。

——“本天才回来啦!!!”

樱木给了我一个长长的紧紧的拥抱,久违的温暖让我丢下食材回抱他。他又是拍我又是捏我的,帮我抖掉了满身的雪,吹掉睫毛上的小雪花。听到他充满活力的声音,触摸到他火热的体温,这几个月来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回家的感觉。我没来由地觉得鼻尖泛酸,委屈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洋平我要吃寿喜烧!叉烧拉面!金枪鱼寿司!炸天妇罗!豆腐汤也要!”他边拉着我进去坐,一边数着指头点菜。飞扬的神情感染了我的情绪,我觉得生活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嘴角都要咧开到耳朵那儿,连连答应他。

抬头才发现客厅里还有四个人。他们的表情很微妙,仙道低着头在喝茶。三井尤为兴奋,他瞪大了眼睛问我:“原来你认识樱木花道啊?”

“岂止!”樱木没等我回答,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叉腰大笑,“洋平是本天才最好的兄弟哇哈哈哈!!”

他那带点傻里傻气的阳光让我止不住笑意,我拍了拍他的背,柔声说:“好啦,家里没什么食材,我们出去吃吧。”

“诶?!我空着肚子回来就是等着吃你做的菜啊!”

“谁让你提前回来都不打声招呼的。”

“我要早点回来给你准备生日啊!啊!!!西马达!!说漏嘴了啊啊啊啊!!!”他懊恼地抓着那头嚣张的红发。

“哈哈,每年生日你都有在我身边的啊,这回为什么要提前准备?”

“洋平三十岁生日当然要花心思啦!本天才要大摆筵席哇哈哈!”

我感动得差点没掉泪,面上还是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高出我许多的肩膀,“得了得了,你别出乱子就够我开心的啦。”

“哼你等着瞧吧!!好了我饿了,去穿好军团特制披风,我们不醉不归吧!!”

我想起那所谓的“军团特制披风”,无奈地扶额,“能不能不穿啊……”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只好回去穿上那件披风——纯白的貂皮大衣,樱木也披上了他的那件棕黑色的。出房门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面对仙道他们,径直走到玄关换鞋子。

“本天才要和洋平出去叙旧啦,你们乖乖呆在家里不要给洋平惹麻烦!小三,我明天再和你打球!”

“走啦花道!!”我闭着眼都能想象这家伙甩着披风叉腰的傻样子,为了维护他的明星形象我及时催他出来了。

我没管那四个人是什么表情。

那一晚上我疯得旁若无人,疯得尽兴不已。两个三十岁的单身汗披着嚣张的貂皮大衣在漫天飞雪里招摇过市,再加上樱木那头耀眼的红头发和雕塑一般的身躯,好多人都举着手机在拍照,我大笑着跟樱木说完蛋我们今晚就要上头条了,他还乐呵呵地拉着我对着镜头耍帅。

从街头到街尾,我喝光了一摊子的清酒,他吃光了一摊子的存货。然后去街上晃悠,看见哪家店顺眼了就进去坐。樱木死活要给我买衣服,我连哄带骗地才把他从店里拉出来。唱K泡吧跳舞,还有我们曾经最爱的小钢珠。

他输光了一筐的弹珠,我就帮他赢回两筐,等他玩儿够了就用剩下的珠子换了一只猴子玩偶,他又提着店员的领子索要另一只绵羊玩偶,可怜的老板弱弱地妥协了,他满足地抱着猴子和绵羊说,洋平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我他妈真的要哭出来了。

十一


这夜我们没回去,樱木在星级酒店订了间套房,我们两个坐在豪华的羊毛地毯上,却喝着三十日元一罐的平民啤酒,嚼着路边买来的熟食。喝着喝着樱木就醉倒了,我看着他毫无形象的睡颜,突然觉得自己困倦得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一样。真的是安心的感觉了吧,我卸掉了所有沉重的心防,一身轻松却又无比疲累,闭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我不想醒来,因为太安稳太甜蜜。第二天连樱木都比我醒得早,他摇醒我嘟哝着他饿了要吃蛋包饭。

我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十点多了。简单洗漱了之后,退掉了那间一个晚上十万日元的套房。我无语地看着账单,樱木刷完卡就精神奕奕地要出去觅食。我无奈地笑了笑,樱木到现在都没有金钱的概念啊。

带他吃了蛋包饭,去超市买了食材准备回家煮。我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三井的电话,问他要吃点什么,估计樱木已经让他忘记了仙道的事,他毫不犹豫地就报了一串菜名,又突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我果断把电话挂掉了。

樱木哼着天才之歌,心情非常好。回到家的时候三井、牧和藤真围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不太好,我装作没看到,心里却一阵苦涩。

樱木热心地过来帮忙煮饭,搞得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我由着他乱来,在摔碎了第三个盘子之后,樱木摸摸脑袋自觉地出去了。我听见他在客厅里叫了声刺猬头,不禁停下动作静静听,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响,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好作罢。

“洋平我饿死啦!你快点啊!!”

樱木的大嗓门要忽略都困难。我连忙端着刚炸好的天妇罗出去,樱木冲过来就用手抓。我一如当年般地拍掉他的爪子让他去洗手,他也一如当年地张开嘴赖着等我喂。我不用举高手,这个大个子会弯下腰来自己吃掉我筷子夹着的东西。

这时三道强烈的目光要忽略也困难了。我把筷子递给樱木让他自己吃,回厨房继续煮菜。


* * * * * *

自那次派对以来,我们五人头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当然,我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樱木身上了。仙道最后才从楼上下来,这个时候他的队友们已经给他留好了位置——离我最远的斜对面。我想想也觉得果然是年轻人啊,要躲着我就应该和我坐同一排的最远位置,坐在对面无论多远都能看到我的。

我笑着跟他们说待会儿要快点吃,晚了就只能捡剩的了。

他们那时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开饭之后就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樱木吃饭从来都是不顾形象的,而且是传说中的大胃王转世。他一上来就把整盘天妇罗倒进自己碗里,把空盘子扔回藤真面前,藤真脸都绿了。然后就是惨无人道的大扫荡,赤裸裸的三无政策,吃得他两腮鼓得老高,满嘴满手流油。

他含混不清的嘟哝了句话,是个人都听不清,不过我早就习惯了。我把一旁事先凉着的汤端给他,他傻笑着一口气喝完了,还打了个小嗝,我又把剥好的一碗虾肉递给他。他像吃饭一样往嘴里扒虾肉,终于注意到了旁边石化的四个人,眨巴着眼睛问他们怎么不吃。

我噗地笑了,我指着满桌狼藉跟他说你都吃成这样了他们怎么吃啊?他正义地剔着牙,说本天才待会儿请你们吃一顿好了。

我低头帮他剥螃蟹,没注意到他一直盯着仙道面前的酱汁牛肉流口水。是仙道无辜的声音让我抬起头。

“干嘛……”我看见他双手护住了那盘牛肉。

我觉得仙道那样子真的是可爱。而樱木盯着他嘿嘿笑,我把碗里的螃蟹端给他,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做蛋黄羹。

“哦哦!是蛋黄羹!!嘿嘿刺猬头你就慢慢吃你的牛肉吧~洋平的蛋黄羹可是独门秘方哦,全世界只做给本天才吃的!哇哈哈~~”

这白痴……我什么时候说过只做给他吃?我自己不用吃啊?而且……如果仙道他们想吃,我也会做的。但是冰箱里只剩下三个鸡蛋了,给樱木塞牙缝都不够。算了,下回再做给仙道吃好了。啊……他已经不会再吃我做的东西了……

我在鸡蛋上钻出一个小洞,让蛋清流出来只剩蛋黄,水在奶锅里渐渐开了,我把蛋黄放进去汆了下,一层薄薄的蛋白包裹着蛋黄,立刻凝固成一个个浑圆的小球。捞起蛋黄球,用筷子戳出一个小洞,让里面没熟的蛋液流出来,再小心地注入蓝莓酱。接着我用牛奶和蛋清做了双皮奶,把三个蛋黄球放在上面,再浇了些糖粉和焦糖。

香甜的奶香味晕开来,淡淡的,萦绕不去。樱木时不时在外头催我,可甜点不是说快就快的。我承认我对食物的外表有近乎苛刻的态度。

终于做好了,樱木这个二货还不好好吃,故意舀起一勺在三井他们眼前晃悠,小人得志的眼神像是在说你们都没的吃。我无力地扶额,真心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花道……别闹了……”这些大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会在乎这碗东西?

樱木乖乖收手,乐呵呵地开始吃,一边吃还一边作死地啧啧有声。这万年不变的单细胞啊……我不禁笑出声。

樱木边吃边念叨,“我记得以前都没有焦糖的,只有那种一颗颗的砂糖,奶奶用甜菜的自己做的手工糖呢。”

“是啊……”我随意扒了点饭,“我怎么做都做不出奶奶的味道。”

“洋平的专属味道嘛。”樱木呼噜噜地把整碗吃掉后咂咂嘴,“洋平你晚上再做给刺猬头吃吧,我看他很想吃啊。”

语毕所有人都顿住了。野兽的直觉是很可怕的,我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了。

“好啊。”我温柔地笑着,点起一支烟。

“对了,”樱木毫无自觉地继续说,“你们四个臭小子是不是惹洋平生气啦?感觉怪怪的耶。”

闻言他们更加沉默。我看着香烟的烟雾直线上升又袅袅散开,笑道,“没啦,是看见你这个大天才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而已。”

“哇哈哈本天才的光环太闪耀了吧?没事没事,我很平易近人的!!”

直觉再可怕,也敌不过单细胞的单纯啊。

十二


午饭过后樱木就要拉着三井上篮球馆。我抽着烟,隔着一层烟雾,眯着眼睛看三井想去又不敢去的眼神。我赌十元他拗不过樱木。果然,最后连带仙道他们都被拉走。我么,自从摊上这个人,这辈子都被坑了。

进了篮球馆,樱木就被一票人围住了。周围充斥着“喂那个不是那个嘛!”“卧槽是樱木花道!”“我没看错吧!”“快快要签名!!”等等的惊叫。大天才倒是处理得十分得体,一阵骚动过后就拉着三井占了个球框,边上挤着不少人围观。

我一如当年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他。以前是耍宝,现在是耍帅了。他轻轻松松过了三井他们四个人,一个飞身灌篮,刚要进却被从后面追上来的仙道拍掉了球。

完蛋了,仙道完蛋了。不让他耍帅的后果很严重的!连我这个篮球外行都看得出来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樱木就一直在虐仙道。不过后来樱木也没忘了答应别人的事情,也指导了三井他们。

我总是被那颗刺猬头吸引目光。他挂着温吞吞的笑,眼神却暗含着敌意,暗地里和樱木较劲。他吃醋了么?我忍不住傻笑,他呀……

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去买了饮料下了观众台。仙道累得坐在椅上粗重地喘气,其他三个也是。不过野兽的体力还是处于巅峰状态,他灌掉一瓶水,立刻拉着我就要去隔壁武术馆打拳。

我耸耸肩表示我奉陪,但是进了馆子才注意到身后除了仙道他们之外还有一票樱木粉跟着。然后我遇上了我极其不想见到的人。

那只鸟看到我就乐颠颠地跑过来,但是被高出他一个头又浑身肌肉又一头红发又凶神恶煞的樱木镇住了。

“你是……?”

“天才樱木花道!”帅不过三秒。

我没怎么理那只鸟,自顾自地卷起袖子,抬起绳索跨入拳击场,拒绝了服务员递来的拳击手套。我和樱木打,从来都是赤手空拳的。

樱木给老板塞了点钱让他驱散围观的人,终于没有无关人等盯着我们了。原来的拳手的手机都在更衣室里,再说他们人也不是很多,我们也无所谓了。只是那只鸟和仙道他们坐在一起,看得我后背发凉。

说实话,那鸟长得不错,人如其名,但是我一想起他的眼神就浑身别扭。我深呼吸,把注意力放到樱木身上。

然后就是一通乱打。

“………………”所有人都无语了。

毫无章法可言,纯粹是肉搏而已。其实我们只是放开了没必要的分类和规则,管他什么散打泰拳柔道空手道跆拳道,招式能用就行。

最后樱木一拳揍在我小腹上,他没控制好力道,野兽的蛮力让我痛得昏厥了几秒,蜷在地上就不动了。有医护人员惊叫着要上来,被我和樱木同时喝住了。

我吃力地站了起来,其实脑袋还晕晕乎乎的,但是我已经准备放大招了。樱木在那儿等我缓过来,还不停地嘚瑟,但我知道他已经很心虚了。我故意用言语挑衅他,他一下子就上钩了,大吼着扑上来,然后……被我的大招放倒了。

就是要这样嘛!放水有什么意思。我勾起嘴角,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所有的服务员一拥而上过来抢救,我看见人堆里樱木一个鲤鱼打挺重新复活,不过被打了小腹的我就没那么幸运了。老板满头大汗地说要送我上医院,被我拒绝了。我摊在凳子上休息,那只鸟兴冲冲地找樱木打拳去了。

难受劲还没缓过来,浑身又都是汗,黏黏的很不舒服。我把毛巾拍在脸上闭眼休息。突然听到仙道装着自然又掩饰不住担忧的声音。

他问我还好吗。我说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啦。

他沉默了,我又说,我很不好,那小子手再重一点我可能就要休克了。

他说我带你上医院吧。我想了想说,我去休息室躺着好了。

他扶着我穿过走廊,把我安置在单人沙发上,给我盖了张毯子,掖好被角,开好空调,又给我倒了杯水。他沉默地看着我喝完,我舔舔唇,笑问他晚上要不要吃蛋黄羹。我完全控制不了我的眼神,肉麻什么的我都不管了。仙道的温柔我特么抵挡不了啊。

他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垂着眼问我我是什么意思。

又是这个问题。

我无奈地看着他,“你傻啊……”

他抿了抿唇,起身就走。真是傻绝了。我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双眼空茫地看着天花板。

我不怪你啊,一会儿绝情一会儿任性的是我啊。

我听见外头突然又是一阵急促紊乱的脚步声,不由得笑了。我脑海里满是那小子走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的傻样子。抬眼就见仙道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他站在门里局促的问我,“你…什么意思?”

“还能当朋友的意思。”我立刻回答。

他眼里的光瞬间就熄灭了,我一阵心疼。“朋友…么……好,就朋友。”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的是傻到无人能比了。

十三


晚上我给他们每个人都做了蛋黄羹,藤真满脸都写着我还要,我自觉地又做了一碗。他说要出钱买我的配方。

“没什么配方啦,认真做就是了。”我咬着香烟说。

三井和樱木已经在游戏机前杠上了,牧和藤真出去散步,我坐在桌子的一角慢慢抽着烟,仙道坐在另一角低头吃着蛋黄羹。

我抽完烟就开始整理桌子,仙道吃掉最后一口说要帮忙,我没跟他客气,直接把抹布扔给他,自己搬着碗盘进去洗了。洗完之后仙道已经回房学习去了,三井和樱木叫嚣着要大战三百回合。

我心情畅快得不得了,把樱木的行李整好之后,就开了瓶啤酒坐在沙发里听歌。窗外一直下着小雪,我看着远处的风景,不由得勾起嘴笑。

经过昨夜醉酒,樱木的时差已经倒过来了。十一点他洗了澡就乖乖睡觉去了,由于房间都被租出去了,他只能和我睡一间。关掉客厅的灯,仙道房门下漏出了灯光。他还没睡,于是我做了盘寿司敲开了他的门。

四周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是他桌上的台灯。逆着光他英俊像雕塑一样,我完全无法移开目光。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点惊讶和迷惑,带着审视我的味道。终于他接过盘子,低低说了声谢谢。

我点了点头,可是完全不想离开。他闻起来是洗过澡了,很清新的柠檬味,他对柠檬有着特殊的执着。因为身高的关系,我平视着他的锁骨,不知怎么的就口干舌燥起来。真的是太扯了……当了三十年直男的我居然对同性动了心思……

躁动勾起了我的烟瘾,我毫不犹豫地点起一支。火机跳出的小火苗扩出一个圆形的橙黄色光球,那一瞬间的暧昧让我有点恍惚。

他突然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打火机。我明白他要给我生日礼物,可是他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图案,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吧?我高兴得笑容都要带点傻气。

“那天派对上我用的那种火石钢轮,喜欢么?”

“喜欢啊,喜欢。”那一刻我像是魔障了一样,完全忘了所有的顾虑,只知道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一笑,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低头抽了口烟,我叫他快点吃掉,冬天吃冷的不好。然后匆匆告辞。

身后的门关上,我陷入一片黑暗。摸索着回房间,黑暗里我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有一双手抱住了我,带着柠檬的味道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都静止了。

“我不明白。”他在我耳边说,呼吸喷在我脸上,唇贴着我的脖子,“你的心…跳得比我还快……”

的确,我自己都能听见胸腔里心脏急促狂跳的声音。温热的躯体围绕着我,我忘了反抗,忘了未来,只知道沉默。他亲吻着我的耳朵,再是脸颊,最后是嘴唇。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双手本能地抱住了他,越抱越紧。

我不敢回吻,我已经在悬崖边上千钧一发,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都会让我万劫不复。我和他没有快乐结局,一旦在一起必定要经历分歧分离分别,最后形同陌路。

他的舌尖伸了进来,一瞬间滑腻缠绵的触感让我丢脸地一颤。这一刻什么理智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卧槽管他什么过去未来,先爽了再说!


* * * * * * *

最后没做全套的,因为我们两个为了争上面的位置,光顾着滚来滚去了,最终只得用手解决。

结束之后他压着我不肯松手了。嘛,既然没关系到实际上下的问题,我也无所谓。他的指尖在我脸上划来划去,痒痒的。我其实也懒得动,但是我怕我会这样子酣睡过去,明天一早就不知道怎么和樱木他们解释了。所以还是坐起身,他从身后搂住我的腰,轻声要我留下来。

我没敢回头看他,拍了拍他的手,说花道还在。

他更加不肯让我走了,我笑着问他吃醋了么,他用行动告诉了我答案。我任他又亲又舔的,最后才跟他说花道只是我兄弟。

“你不觉得你们的关系太过了么?”

“从小都这么过来的。你不懂。”

“我和他哪个重要?”

“……别闹了,这不能比。”

他不响了。我叹了口气,安慰地抱了他一会儿,最后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就站起身。我背对着他穿衣服,他赤果地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我穿衣服,身后的目光芒刺在背,搞得我好像是一夜留情的外遇男一样。张了张口,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转过身的刹那,他又站起来抱住了我。

仙道蹭着我的脸颊,那股留恋让我更加难受。他问我那天晚上你们去哪儿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哪天?”

“樱木回来那天。”

“噗……”我没忍住,他扭扭捏捏好半天原来是在意这个。我逗他说我们去开房了,他脸都绿了。

我笑眯眯地揉着他倒塌的头发,他的头发硬硬的有些刺手。他的脸色还是很臭,我摸摸他的后颈,他眼睛一眯就又把我扑倒在床上。原来只是打闹一般的捏咬,后来渐渐变了调。他用嘴帮我解决了,我完全没有抵抗力。一方面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做了,更多的是因为这是一个大男孩,是仙道彰。

他没有让我也帮他,而是自己用手解决了——我盯着地上散落的衣服这么想着。仙道把头枕在我的肚子上,我揉着他的头发,像是安抚一只宠物。我突然也想起一件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声音很低,沙哑得不像话,我清了清喉咙。

他闭眼想了想,微笑着像在说一个很浪漫的故事。

“有一天我打完篮球去买饮料,有个人排在我前面,他买了一罐咖啡,机器提示说他是第八十八个顾客,可以再送任意一瓶。可是他没注意,我提醒了他。他笑着说谢谢,又问我觉得什么好喝。我说柠檬C不错啊,然后他就买了一瓶柠檬C,结果他把那瓶饮料递给我,说他把今天的幸运分给我……那一瞬间,我知道我恋爱了……怎么样,有印象吗?”

“……不记得了……”

“……呵呵……我想也是……不过啊,那天你的笑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这个笑容也让我毕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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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7 18: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我是被脸上痒痒的感觉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白色的阳光里仙道顶着凌乱的刺猬头撑着脑袋对我笑。我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他继续在我脸上划来划去,搓着我的鬓发。昨晚的情景涌入意识,我瞬间清醒了,心里万头神兽在奔腾。

他过来亲我的脸颊,我没躲。因为我明白,如果把时间再次倒退,我还是一样会接受他;潜意识里,我根本无法拒绝仙道。

我捂着额头闭起眼睛,问他昨晚睡得好么。他说很好啊,但是还能更好。

我听出他的意思,笑道你还得寸进尺。

他看起来并不想去上课,抱着我蹭来蹭去,那种大型犬的感觉又来了。不过我并不愿因为我而耽误了他的课程,所以花了点代价让他乖乖起床了。

他走了之后我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情很复杂地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这实在是糟糕透了。

看着吧看着吧,最后一定又只剩我一个人。这么消极的我真的不讨人喜欢,可是我毫无办法。我看着他的房间,干净整洁,简单却奢侈。比如他的外星人笔记本电脑,市面上起码几十万日元。这种奢侈不是我这种阶层的人能看得出来的,我原来只是觉得他的笔记本外形挺凌厉的,偶然在杂志上看到那个牌子,价格贵的让我手抖。据说如果整部电脑被砸烂了,售后都能重新送一部。

我又颓废了一会儿,疲累地又睡着了。被梦魇纠缠醒的时候一阵头疼,又不记得做了什么梦。我脑子一时还处于浆糊状态,想都没想就开门下楼。

“诶?洋平你在刺猬头房间里做什么?”

我浑身一激灵,很快扯道我在打扫卫生。

“哦。”他接受了我的胡扯,边打游戏边说他已经订好了票,下午就出发。

“哈?去哪?”我打着哈欠没反应过来。

“箱根啦箱根!冬天果然还是要泡澡!野间他们明天也会过去,后天就是你生日了。大后天就去滑雪,票和酒店我都订好了。哇哈哈我果然是天才啊!”

“啊……”我一个想到的就是仙道,今天是周一,也就是说后五天他都要上学。我有点失落,但是也没办法。

“怎么了?洋平不喜欢吗?”

“啊,没呢。只是花道太细心了,我被吓到了。”而且他居然会问我的想法。看来他真的是成长不少啊。

“哇哈哈哈!!!被本天才震惊了吧?!小老百姓!”

“……”有些东西是硬伤,治不好的。

我看着他飞扬的神采也不由得笑。吃了早饭后我整好了行李,中午去外面吃了火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和仙道打了个电话。

“洋平。”

电话那头他轻轻叫我。声线低低的,烟草一样的醇。语调很淡,可是满满的都是愉悦。我不由得还想听。跟他解释了来龙去脉,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那你玩得开心。”

我听出他的失落和妥协,不由得一阵心软,却不好说什么。我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了起来,呼出一阵冗长的鼻息,声音有些大,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电话那头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又开始自责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会请假来看你。”

——砰。

心脏重重地锤了一下,像是突然戳破了汤圆就有甜腻滚烫的豆沙流出来。我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

“好,我等你,彰。”

* * * * *


下午我和樱木去了箱根,他戴着蛤蟆镜和厚厚的毛绒帽,穿着皮靴和长款风衣,拉风得很。我还是穿着普通的大衣,围着自己织的围巾。泡澡吃饭逛街,本来都是很平常的事,但我时不时地会想起仙道。他要是知道了,脸色一定会很臭。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我们窝在咖啡厅的角落里躲避天降大雪。仙道发来短信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回复之后就发现樱木用食指指着我,奸笑着说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只是工作上的事啊。”装傻的功夫舍我其谁。

“切,真没劲。”樱木一口喝掉半杯咖啡,我开玩笑说你这么粗鲁会吓到可爱的女孩子的喔。结果好像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的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没忍住就噗嗤笑了,“还真有因为这个甩了你的啊?”

他要给我头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一定是那只死狐狸告的密。“死狐狸”是他高中时的死对头流川,后来他们一起去了美国,不过是不同的城市。

说起来也是很纠结的往事,两人一开始都在洛杉矶,后来流川去了波士顿。那几天樱木难受得很,我知道他的苦处。他的英文不太好又是亚洲人,在那里没什么很好的朋友,流川虽然是死敌但起码语言相通。后来樱木受邀去了迈阿密,之后流川又回了洛杉矶,没隔几天也去了迈阿密。然后两人共同为迈阿密热火效力到现在。

樱木闹腾了一阵子,仙道又发短信过来了。他说箱根下了大雪,要我注意保暖。我打趣他说那么贴心的话那干脆给我织条围巾好了。

“哦~这就是工作啊~”

冷不防身后传来樱木凉飕飕的声音,我汗涔涔地转过头,对上他那张贱贱的脸,然后手机就被抢了去。我赶忙上去抢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嘿嘿天气冷了要保暖喔洋平,不能发火哦~诶?!是刺猬头啊?”
“是啦是啦,又不是女朋友。”

“那你紧张什么?”
“……”

“哦!你犹豫了!”
“好啦,我说我说……里面有花江小姐的短信。”
“果然!我看看我看看~”

我立刻把手机抢回来,里面根本没有花江的短信,我随口胡诌的而已。他兴致缺缺地撇撇嘴,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完,嘟哝着真没意思。

“那你呢?美国妞身材很辣嘛。”

他突然扭捏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回轮到我奸笑了,我开始逼问他,这个单纯王很快经不起我软硬兼施的追问,低着头坦白了。

听清楚的我顿时如遭雷击三观颠覆,久久不得动弹。

他说——他和狐狸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在一起了一起了……我对这个充满基情的世界彻彻底底绝望了!

我向来清晰敏锐的大脑当机了很久很久。估计我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樱木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像做了错事求得原谅一样。对他的担忧完全覆盖了我对同性的负面态度,我满脑子都在思考樱木的未来。

“认真的吗?”我揉着眉心。

“嗯!我们打算结婚了。”

“……”我的心脏!!我可怜的心脏!!我一口闷掉咖啡缓了缓情绪,问道,“他的父母怎么说?”

“狐狸说已经让他们同意了。”

“……”我想起流川那张全世界都欠他一百万的脸,他的父母怕是丝毫也拗不过这个直线思考的倔冰块。“孩子呢?”

“狐狸说他本来就不要,本天才还是想领养一个,小孩子多可爱啊……”

我烦躁地点起烟,却想起室内禁烟,于是起身说去外面抽根。樱木惴惴不安地要跟过来,被我阻止了。从温暖的室内出去,外面的风雪吹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我在角落里抽着烟,抬头看着安静的夜空,心里空落落的,又闷的慌。

烟快燃尽了,余光里樱木趴在落地窗上盯着我,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愧疚,不安,担忧,期待,甚至乞求。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我躲开他的目光,把烟蒂踩熄。手机铃突兀地想起,仙道发来短信问我怎么了这么久都不回消息。我翻看上一条,他说他后天晚上六点半到箱根,问我我们住在哪。

我凝视着屏幕,想起仙道的脸,突然就想通了。我回完信息就朝那个大个子招了招手,他扔下钱马上跑了出来。

“洋平?”期待和忐忑。

“走吧。”

“洋平?”他的声音带了点颤抖的失落。

“带我去见那小子,他肯定跟回来了吧?”说完我就觉得怪怪的,自己很像樱木的老爹啊。

樱木愣了几秒,然后大大地咧开了嘴,“哇哈哈哈我就知道洋平最好啦!!!”他勾着我的肩背又锤又拍的,我无奈地任他,更加无奈地笑了。

樱木已经长大了,虽然他还并未达到三十岁的普通成熟度,但他已经懂得责任和克制了。而且说到底,我也没有那个权力左右他的生活,他喜欢就好了。我么,只要做好帮他收拾烂摊子的身心准备就好了。

十五


流川这天晚上就赶过来了,行事风格犹如球场上的一样凌厉。他对着我吧唧吧唧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樱木架走了。

我在风中凌乱许久,只得独自回了旅馆。

第二天野间他们来了。我们五个人去聚餐唱K打小钢珠,然后坐在酒吧里聊天,晚上泡澡。一天下来,重逢的喜悦过了之后,也觉得这样子很无聊。樱木突发奇想,说明天去京都给我过生日,这个点子立马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我瞬间想起了仙道,他已经订好了来箱根的票了……

我说不用花那个心思,还想多泡会儿澡去看看富士山什么的。一群人就开始劝我,樱木说会给我订带温泉的酒店,然后让酒店在墙上贴富士山的照片让我看个够。我哭笑不得地想这完全不是重点。他们开始灌我酒,企图击溃我的心理防线,我说就你们四个的酒量还是算了吧,然后借口上厕所去给仙道打电话。

“喂?”

“是我,仙道。”我想这回他怎么不叫我洋平,害我期待了那么一丢丢,“你明天的票……能退吗?”

“你们临时要走吗?”

 “嗯…要去京都。”他的敏锐让我更加愧疚,好像他早就料到会这样似的。我不停地挠着头发。

“我知道了,到时候你要来车站接我。”

他的声音很温软,让我觉得他说话的时候一定在微笑,我只想多听一会儿。

“洋平?”我太久没说话,他的语调上扬。

他叫我的名字,远远是酒吧里浪漫婉转的吉他曲,昏黄的灯光。我叹息着靠到墙上,这一刻突然很想见他。念头越来越深,我甚至有点想吻听筒来代替他,被这样幼稚的想法弄得失笑不已,我想我是不是太久没恋爱而有些兴奋过头了。

“彰……”

“怎么了?”

“没……只是……”

“……”

“我…你……在干什么?”

“看书呢。”

“读给我听罢……”

“?……好……‘再具体一点,如果有人向你征询关于新车的意见,你会觉得他百分百喜欢这辆车吗?仅仅提问这一行为已经暴露了提问者的弱点。这就是市场调查的一个根本问题。美国民意测验专家曾经做过实验:他们设计了一个问题:犯罪率提升的根源在于洋平想仙道了而不是仙道想洋平了,您同意吗?’”

我低低地笑了。

“您同意吗?”他问。

“同意。”

他也笑了,“我也想你。”

我真的是……恋爱了吧?

* * * *


这座城市有满满的历史的味道。十二月下旬,京都的红叶都已经落寞了,雪纷纷扬扬地覆盖在寺庙上。樱木他们虔诚地在佛前祈福,我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我从来不信鬼神。如果鬼神存在,那么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苦难,好人又怎么得不到好结果?

街道上有很多小摊,冬天吃关东煮喝烫过的清酒再好不过了。腾腾的热气里我和他们说说笑笑,感到生活无比令我满足。

我一生也就这样了。没什么目标,有这些羁绊就够了。

我又不由得想到仙道……

我知道他一下课就会过来,根本来不及去吃晚餐,所以在晚饭的时候我吃得很少,好陪他去吃一餐。饭后我撺掇他们去打麻将,三个呆瓜加上一个傻瓜刚好凑一桌,我也好去接仙道。七点左右仙道来了电话,我跟他们说我回酒店去泡温泉了。

“诶~不会去约会了吧?”
 “一定一定的!圣诞节嘛……两个人逛街牵手亲亲摸咪咪然后…嘿嘿……”

 “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难道是耐不住寂寞要去泡妞了?”
 “这种事情用得着洋平出手么?看我们洋平的身段,什么女人不喜欢啊。我跟你说啊他们公司那个奈美…”

 “野间听的是二筒。”我说完就闪人。

 “哇!洋平你怎么这样!”
 “哈哈叫你多嘴,这张二筒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 * * * * *

我在熙熙攘攘的车站里等待。人来人往,我一心一意地盯着车站的出口。等待对我来说一直都不是很愉快的经历,可是这一次是明显地不同了。原先我只是人来人往中的其中一个,但现在有了要等的人,我感到踏实。

忽然两只手臂从身后围过来,身体瞬间条件反射向后肘击,等我反应过来是仙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手了,他被正面击中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噗…抱歉抱歉……没事吧?”我的语气里慢慢是笑意。

“啊…我破相了……”他可怜兮兮地摸着嘴角,那里慢慢出现了清淤。“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哈哈,谁让你从背后来的。”我摸了摸他的瘀伤,其实那一刻我的力道已经松了不少,不过这人太娇贵,我在思考要不要带他上医院。抽开手的时候反被他拉住了,仙道朝我笑笑,然后把我抱在怀里。那一刻我脑子里满是弹幕,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了,我都看见两个小姑娘在偷偷笑了。

“洋平~”

他一叫我,弹幕就被关上了。我觉得我特么就像个花痴的恋爱少女似的,或者是对女神死心塌地的屌丝——可是我对此毫无办法。

“今天,圣诞节快乐,生日快乐。”

他微笑着看我,眼睛明亮而真挚,我看得有些呆愣。他抖了抖手里的包,笑道里面都是我的礼物,然后揽过我的肩,带我向外走去。

来的匆匆,我也没仔细看街上的景色。我们避开了旅游区,去了中心商业街。因为圣诞节的关系,街上都是些年轻的情侣,也有一家三口出来玩的。彩灯和圣诞树装饰了整条街,周围的谈笑声和音乐声让空气都变得温馨起来。

我对这些东西是不怎么感兴趣的,让我吃惊的是,仙道也没有要进去任何一家店的意思,只是和我肩并肩走着。他想了解我和我朋友的事情,一路上我说给他听,有时他也说他的朋友。我注意到他知心的朋友如我所料的很少,而且除了他母亲,他对家里的事情闭口不谈。我觉得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所以也避开了这些话题。

然后我才醒悟,他也避开了我家庭的话题。是啊,他一直都是这么珍视我的。

最终我带他进了僻巷里的一家咖啡屋。他的食性太刁钻,我怕平民西餐厅入不了他的法眼,更别提烤肉拉面之类的。寿司嘛…我还是想让他吃我做的,再说寿司店也没什么气氛……

他显然是饿坏了,点了很多点心。他一一把礼物摆好,指给我哪个是谁送的。藤真送了一把瑞士军刀,贺卡里还不忘扬言要买蛋黄羹的配方;三井还是一样的二,打开那只鞋盒一样大的礼盒,里面居然是满满一盒的避孕套!花花绿绿的还是系列产品!贺卡里居然是爱爱七十二式图文解说!

我扶额把这个避孕套超值大礼包推到一边,仙道忍着笑说道,“放心,我用得完。”说完还朝我眨了眨眼。

“别闹了。”我白了他一眼。

牧送的是打火机,火石钢轮的。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他说因为牧送了,所以他没买,换了个礼物。我打开礼盒,是一支深蓝色的钢笔。他特意用了立方的盒子让我猜不到里面是细长型的礼物。

“这款钢笔叫星砂,夜空里零落的星星。”

深蓝色的主色,转动钢笔的时候会有几点银色微微闪耀。我眯着眼睛看那些闪烁的光点,有些着迷。他已经加过了墨水,让我试试手感。握在手里有些重,很踏实,崭新的笔尖有优雅的弧度,写起来很顺滑。我说谢谢。他笑着说其他礼物我都没有半句评论,能听到我这么说真是荣幸。

我知道我不太善于用语言表达强烈的情感,可是我确实很喜欢它。仙道要我不准用别的笔,上班的时候看到星砂就要想他。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屋里抒情的音乐催的,我觉得眼眶有点热。我在礼物包装纸上写下那三个字,撕下来递给他。

“你写了什么?”他接过一看,怔楞了一秒就灿烂地笑了起来。

“你别指望了,我不会读出来的。”

“想不到洋平大叔还有傲娇属性啊。”

“随你怎么说了。”

我低头喝咖啡,他喜滋滋地把纸片放到钱包里,我皱着眉说随手写的不必要这样,下回可以用更好的卡片写给他,可他充耳不闻。

喝完咖啡又消磨了一点时间,我们搭上末班车回寺庙。车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人,仙道拉着我坐在最后排,枕在我的肩膀上看窗外的景色。七彩的霓虹灯从我眼前滑过,犹如电影里美好的片段,有那么一时半刻我觉得什么世俗约束都不见了,我和仙道像每个情侣一样在夜里约会,接受所有人的羡慕和祝福。

天降小雪,纷纷扬扬零零落落。我和仙道并肩走在昏黄里,一路无话,雪花落满了肩膀。连我都被这样的浪漫所触动,仙道又何尝不是。一盏路灯下,仙道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从包里掏出另一个盒子双手捧给我。盒子很轻。

“刚才不是送过了吗?”

“那是圣诞礼物,这是生日礼物。”他催我快点打开。

“这……”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被摆成爱心的围巾,我诧异地抬起头,他颇为自豪地说他自学成才的。

“我不过是开玩笑而已,我已经有一条了……”

“以后都用这条,天气冷了就要想我。”

他很温柔地说,但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我想想也就随他了。我把我的围巾取下来给他围上,“这是我织的,不过已经戴了两年,回去了再给你织一条。”

“我就要这个,都是洋平的味道呢。”

“我又不用香水,别胡说。”

“是真的啊。”

他为我围上那条深蓝色的围巾,末端有用浅蓝色织出我名字的假名。今夜的雪下得好温柔。

十六


仙道第二天一早就去上课了,话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喜欢赖床。我和樱木他们按照行程出发去滑雪,野间他们在这之后就回去上班了。期间有大学联系了樱木和流川,希望他们在职篮退休后能去当教练,这几天他们在忙这件事。

我带着些许疲惫在礼拜四下午回到家,开了空调,窝在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三井贱贱的声音,好像在问仙道什么时候得手的。我睁开眼,对上三张笑得意味深长的八卦脸,顿时睡意全无。

好了,这屋子彻底变成了基佬集聚地,你们满意了吧?就差把阿神叫来,我们就可以拍个基情版老友记了。

他们显然觉得我坦然的态度十分没意思,牧和藤真倒不是太八卦的人,就是三井脸上的贱笑维持了一整天,老是旁敲侧击我们的事,不过几天后他的好奇心也淡了,只是他越来越在同性方面口无遮拦,这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和仙道并不像一般的情侣那样腻味,他一面要学经济,一面要自学汽车设计,我也要上班,基本除了周末会出去约会之外,其他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在恋爱方面实在是没什么脑筋,不过是看电影喝咖啡而已,倒是仙道常常会做出一些很浪漫的举动。他会大半夜的带我去看萤火虫,特意带我去有河的樱花林里乘船游玩,也会在我加班的时候过来看我。

他偶尔也会有一些很亲昵的举动,有的时候会突然抱我,搂着我轻轻摇。不过我很少主动抱他过。虽然我会主动吻他,但也不过是蜻蜓点水。拥抱对我来说太缠绵,再说去抱比我高大出许多的男人还是让我觉得有些怪怪的,更别提性了。当然有的时候我也会有冲动,不过通常都是自我解决了。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除了用手和口之外没有更进一步了。

似乎在刚开始的冲动之后,我的感情就慢慢冷却下来。我知道仙道还在等我适应,他也一直在证明自己,寻找某种契机来打破这样不咸不淡的境况。我常常被他触动,但对于三十岁的我来说,世俗已经处于压倒性局面。

四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他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人生态度等都一一展现在我眼前。仙道的确成熟许多,我们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一致的观点,但他在情感上还并未成熟。他的职业生涯还未开始,一旦他走上社会接触更多的人,对比之下,我不过是沧海一滴而已。更令我害怕的是,我无法直视那个三十出头意气风发的仙道,和四十的一无是处的我在一起的景象。

太令人羞耻了。

每当我跟他太过快乐,这样那样的景象就会浮现在我脑海里,犹如一盆冷水让我冷静下来。可是我仍然舍不得分开,因为我在发现我爱上他的那一刻就给自己定好了结局:陪他走过他需要我的时光,然后平静地分手。

这是我对我自己的期望,然而我不是真的那么高尚,因此常常被烦躁和抑郁围困,潜意识里我还存留着跟他断绝关系继续我普通生活的念头,这也是导致现在不咸不淡的境况的原因之一。

平淡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这屋子里发生了第一次巨变——他和阿神的事情被他父亲发现了。

事情发生在晚樱季节。三井的父亲通过调查他乐队的事情偶然发现他和阿神关系的。起初三井父直接派人找上阿神威胁他离开三井,阿神受了伤,他的酒吧也被对面“新开”的酒吧恶性竞争,生意惨淡。这些阿神都没有告诉三井,他一直死撑着,直到三井父亲派人上门来架走三井,他才知道阿神的事情。这堪称狗血中的经典事件都是后来整理出的,对于我们来说,故事的开始就是有人上门来请三井少爷回去。

三井可怕的机智让他一定要问出保镖上门来的原因,保镖也不知道,只是说接到了死命令。三井就打电话问他父亲,知道事情的他当场就疯了一样地要去医院看阿神,那三个保镖就横加阻拦,很快把三井制服了。

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出手,三个保镖不是问题,主要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藤真要插手,被阿牧拦住了。

三井还在挣扎,他叫着喊着,最后带着哭腔求我帮帮他,他要去看阿宗,他要陪在他身边。他哭得血红的眼睛哀求地看着我,我在那一刻犹豫了几秒才站起身走过去。

我说把人放下,但似乎不起作用,所以我只能用武力把他们放倒了。其中一个掏出手机试图与什么人联系,我折了他的腕骨,又把急着往外跑的三井抓了回来。有个保镖威胁我说三井家不会放过我的,我当做没听见,盯着三井让他冷静下来,他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正当我们在争执的时候,仙道从楼上下来了,他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我一愣神的空档,三井就挣脱我向外跑去,我刚要去追,仙道冷静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生生止住了三井的脚步。

“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没准三井龙介就在那儿守株待兔。”
“那不是正好?!”

“你现在的状态拼得过他吗?”
“说的你能拼得过一样。”三井重重了哼了声。

“我能。”仙道直视着他说,“而你现在这副样子,等于是让阿神来保护你而已。阿神瞒你有他的坚持,你带着计划去见他才像个男人的样子。既然想要一直在一起,就不要像个莽夫。”

我从没见他这个样子,他不再去看三井,径自拉了张椅子在三个保镖面前坐下,公事化地开口道:“我是你们少爷的朋友,仙道家的四少爷,也和三井世伯见过面。你们不信任我也没关系,仙道家的信用总是够的。所以,我们来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仙道少爷,我们接的是三井总裁的命令,不是我们冒犯,这和您似乎没什么关系。”

“三井是我朋友,他们一家人和睦自然和我有关系。请放心,我不会阻拦你们带三井走,我只是要求十分钟。”见三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仙道露出一个虚假的笑,说道:“三井世伯没有限制把人带到的时间吧?而且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就在阳台上谈,你们可以在这里看见我们。”

“好吧,仙道少爷,这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我们在阳台上商量对策,三个挂伤的保镖在客厅里盯着我们。仙道似乎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似的,一点都没有思考的样子就搬出了对策。他劈头就问三井,是要音乐还是要人。

“你什么意思?当然都不能放弃了!”

“三井龙介只要还活着就绝对不会同意的,你是他唯一一个儿子,而且他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容忍一个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有三条路。要么离开阿神,你继续做你的音乐到你爸退休。要么你用放弃音乐当筹码,让他对阿神的事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从此你们只能在暗地里。要么你们假装分手,而你要放弃音乐在公司里站稳脚跟,等你实力够了就不用受他限制,前提是阿神愿意等。”

三井看起来很混乱,他皱着眉说就没有其他路了吗。仙道坚定地说有,“但是绝对不会容易的,你做了他二十年儿子不可能不清楚他的为人。我没要你现在就做出选择,只是给你思考的方向,你不能就这么莽撞地跟他对峙。毕竟是父子,周旋为上。”

牧桑道:“现在教你谈判也没用了。你要明白你父亲真正看重的是什么,名声、继承人还是本身对我们的看法,对症下药。”

藤真道:“你如果被软禁,我们会照顾好阿神的。酒吧的事情我会去解决。”

十分钟很快过去,仙道他们轮番轰炸对策,我只是在一旁看着,烦闷而压抑,只想抽烟。我很想说些什么,告诉三井事情会好的,可是我说不出口,因为心底已经认定了一个悲伤的结局。

三井跟着保镖离开了,我们四个人在阳台上目送那辆黑色的车子消失在视野里。牧和藤真回了房间,牧怕也担心藤真家里发现他们的关系,虽然藤真的父亲比三井龙介和蔼很多。我点上烟,不停地抽,眉头紧锁。仙道抱住我,我看着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切,突然觉得这个人真的真的是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微笑着整理我的头发,“我早就考虑过了,洋平。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掐灭我的烟,把我的头按到他的颈窝里,抚摸着我的头发。淡淡的柠檬和发胶的味道比烟味更让我舒缓下,我突然觉得很安心。仙道会安排好一切,处理好一切细节。我不用东想西想,不用东奔西跑,不用独自承担。我可以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仙道做,因为我知道他会做好,甚至比我更好。那一刻我也不再担心令我忧虑的未来,因为仙道会给我最好的。

大多数男人抵挡不了女人的温柔,因为顶天立地的他们也有脆弱和需要关怀的时刻。我遇到过很多温柔可人的女孩,可是仙道的温柔却是让我最窝心的。他的温柔不只是照顾,更是一种洞悉,我毫无根据地相信他把我的内心看的很透彻。天塌下来了,他会和我一起顶。

他抱着我轻轻地摇,我感到了人生中久违的呵护。

十七


整日没有三井的消息,他被他父亲软禁在家。阿神并无大碍,只是酒吧的生意不见好转。仙道和藤真在第二天拜访了三井家,得知三井父给他安排了心理医生强制“治疗”,并以阿神和他家人威胁,还打算将他送出国。我们对此束手无策。

那天仙道下课回家,发现三井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之后就再也联系不到三井,他父亲甚至拒绝了仙道他们的拜访。阿神的心理状况也越来越令人堪忧。没了三井,这个屋子沉寂下来;阿牧更加沉默,仙道想心事的次数明显增多。我能做的就是对他更好,时不时地表露亲昵,他一抱就不太肯松手。

几天后,我在公司上班时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接听后听筒里传来低哑的声音,我慢半拍地认出他是三井。三井说他要去英国了,让我和仙道他们说一声。我问他阿神呢,他顿了一下,哽咽着说分了,阿神提出的。我问他还有回旋的余地吗,他很快地回答没有。

说实话,这样的结局根本不让我惊讶。我没有责怪阿神,在这件事里不是一个人,他还挑着一个家的责任。我不禁问自己,如果是我,如果仙道的父亲拿花道的职业生涯威胁我,我会不会妥协。让我内疚又无悔的是,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毫不犹豫的会。

晚上又要加班,我算准了仙道下课的时间给他打了电话转述三井的话。仙道沉默许久,最后低沉地回了句嗯。我心一揪,就柔声催他按时吃饭。他敏锐地发觉了问题,问我是不是又要加班,我又觉得愧疚了,说晚上回来给他做夜宵。

季末的文件很多,我忙到十一点的时候才有片刻的休息时间,这时才发现仙道九点多的时候来过电话。我拨回去,听到他叫我的名字,顿时觉得浑身放松下来。

“抱歉,我手机静音了现在才看到。有事吗?”
“没……很忙吗?”

“嗯,季末了嘛,事情一下子多了。你还在看书吗?”
“在画草稿。你什么时候回来?”

“啊…今天要到凌晨了。”
“噢……”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今天的课很无聊。”

“是吗?那你早点睡吧,我继续工作了。”
“嗯,再见。”

挂了电话之后,我随意地瞥了眼屏幕就把手机扔在一边。翻开新一摞的文件时才骤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今天是星期五,有他最喜欢的工业设计选修课啊。我看了看那摞文件,突然觉得给周末留点事情做也不错。

我匆匆离开公司赶着回家。三井的事情对仙道影响很大,对牧和藤真也是。我想象他告诉牧和藤真之后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前准备练习画图,却总是静不下心——他是想我了吧?他以为我没发觉么?我不停地想着,不觉加快脚步。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家,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平息心跳,然后带着自然的表情敲开他的门。

“谁呀……”他一开门看见我就定在了那儿,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我忍不住摸摸他倒塌的刺猬头,“想吃什么?”

他突然伸过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我,紧得我透不过气,“洋平,我不想再错过了。”

我故意逗他,“再?你错过了前任么?”

“没有!”他慌忙解释,“我指的是…我是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我在耍他,他没生气,只是做了个无奈又苦涩的表情,“洋平,我是真的……”

我吻了他,深吻。他今天真的很可爱,我忍不住越吻越深,把他压倒在床上。一躺倒他就翻过来压住了我,我轻而易举地就又制住了他。三番争夺之后他被我压着不再抵抗,只专注在我身上。他吻和抚摸都与平常不同,充满了攻击性,咬我平平荡荡的胸口那里的时候,我只感到一阵奇异的刺激,血液里像通了电一样,丝毫没有平日里别扭的感觉。


但是羞耻,我觉得我的脸颊和耳根都在发热,却也更加刺激兴奋。我爬了两步去关灯,他从后面粗鲁地扯掉我的裤子,顿时我也不甘示弱地扑上去扒光了他。可是我越往下越发觉自己其实不知道怎么做,同性的事情我根本毫无概念,我怕会弄伤他,因为我已经脑充血到快没有理智了,只想更进一步接触他。

仙道还在火上添油,他舔着我的喉结,哑着声音说他想要我。他又叫我的名字,那一刻我抖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妈的他就是算准我拒绝不了他……

我扯着他的脖子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到上面,也泄愤似的大力捏他的后颈。他的粗喘里带着点得逞的笑意,我很无奈地催他快点。沾着润滑油的手指刚碰到我屁股的时候我整个人本能地僵住了,他揉捏着我的皮肤让我放松下来。进来的时候感觉再奇怪没有了,我觉得我的脖子都要羞得通红了。

不痛,到三根手指的时候才有些疼痛。手指在里面探来探去的,碰到某处的时候突然莫名地一阵筷感,后面条件反射地收缩了一下,他就一直在那一处按压,搞得我快疯了。他的家伙进来的时候那完全不是跟手指一个等级的,我的火一下子就灭了,疼得直敲枕头。他就停住了,吻和抚摸变得急切和大力,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忍得很辛苦。

我冷汗阵阵地软趴在床上,无力地跟他说可以了,他才开始动。刚开始我简直难受不堪,适应了之后才有断断续续的筷感。他突然握住了我帮我自读,抚摸和亲吻一直没有停下,多重刺激下我终于找回了感觉,高朝潮的时候后面一阵绞缠,他也高朝了。

我脱力地趴在床上不动了,困倦地想就此睡去,他亲吻我的后背,然后我突然觉得还赖在身体里的东西又开始不安分了。我无语地看着他,他笑眯眯地舔了舔唇,然后说还要。

卧槽。

十八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痛醒的。不动还好,一动身子,身后电流一般尖锐的疼痛就让我浑身冒汗,更别提显而易见的异物感了,火辣辣的像是有颗球一直卡在那里一样。仙道睡得很熟,带点满足的笑容,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醒了之后给我去买了膏药和早餐,在我的严防死守下他终于放弃了要给我上药的想法。我脸色煞白地从卫生间里龟速挪出来的时候,他立刻横抱起我回房间,他的房间。我也懒得抵抗了,随他吧。

这一天他都很黏我,让我有种蜜月初日的错觉。到了晚上我尤为尴尬,虽然他把情绪掩藏的很好,但是亲吻里总有情浴的味道。我果断地伸手帮他解决了。

第二天我七点准时醒了,试着动了动没怎么痛,于是起床换衣,不小心吵醒了仙道。他揉着眼睛问我去哪,我说加班。他一下子醒了,微微皱着眉说我最近老是加班。我说最近是季末嘛,他说从年初开始我就一直很忙了。

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撤退,到门口的时候他走过来抱抱我,低声说了句话——不要太勉强自己。我怔住了,原来他都知道啊。

我只是不想输而已。他们一个个都飞得那么高,我只是想要稍微能跟上他们的脚步罢了,至少,能让自己看起来有追求一些。

公司里也有不少同事看出我的意图了。有冷嘲热讽的,但只是少数,平时我和同事的关系都处的不错,再说我的工作竞争性也不强。最近社长退休,他的儿子接替了他的位置,公司里的人事有机会变动。我在销售上有些能力,但是我不是很喜欢应酬和推销,我比较想做社长秘书。

仙道也大三了,学业轻松了些,他有更多的空余时间来学习设计,实习的话他打算下半学期再做。

恋情的话,我还是不习惯黏黏腻腻,但也会找他喝喝咖啡散个步什么的,有时也会给点惊喜,比如做顿烛光晚餐之类的。他则是浪漫很多,早餐吻和晚安吻一定要有,遇到节日总要有惊喜,费尽心思地找好玩的地方。我的人生突然有了目标,我已经很少觉得烦躁了,烟也因此少抽不少。

比较悲催的是,我一直是下面那个。拒绝不了他,也不想让他受这种痛苦。当然习惯之后就不痛了。一般都没做全套,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我有时主动帮他用手解决,但是用口或者后面就从来都是他主动想要的。我有察觉到他的委屈和试探,但是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再说我的浴望并不是很强。

这方面我从没多想,我一直觉得能把后面给他做已经是我让步的极限了,他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从不抱怨。直到有一次我去看他打比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他一直都是斯文有礼的,只有打篮球的时候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活力热烈而张扬,有青春的味道。球赛结束之后我在更衣室外等他出来,他之后还要去庆功会,我准备跟他聊几句就走。

他出来的时候有些奇怪。没有打赢时得意的微笑,而是拉着我闷头走。我问他不是要去庆祝么,他简单地回了句不去了,接着就把我拖进了体育器材室。他锁上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我以为他只是要发泄一下,用手就可以了。但是他居然想做全套,他从我的钱包里拿出避孕套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我试图劝他先用手解决回家再做,可是一对上他的眼神我就怔住了,那是猎人的眼神,整个人的气场都是进攻性。我毫不惊讶自己当时没有反抗,那场姓爱只能用狂野来形容。当然做完了之后他就累得昏昏浴睡,还得我收拾残局。

我想起这么一种说法,大概是运动员由于高水平激素,性浴会比常人强。瘫在床上两天的我只能用这种解释聊以安慰。仙道一直摸着鼻子好像很愧疚的样子,但那笑容贱得超越了三井。但我完全无法责怪他,毕竟我也爽到了不是?(=..=b)而且一直没注意到他的需求也是我的疏忽。

于是变成了一周两次,三次,四次……有一次我无意中嘟哝说,多做了后面貌似完全习惯了,他的笑容顿时有些灿烂过头了——于是,终于,他想做就做的好日子实现了。

当然他还是懂得节制的,事后的按摩已经接近专业水准。总之这段时间是我记忆中,我和仙道最欢脱的时光。

十九

关于三井的后续事件,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生活。三井还是我们的朋友,在异国他乡更需要支持。仙道通过私家侦探查到了三井的学校,并让他在英国的同学秘密给三井新的手机,这个号码只有我们知道。当然,为了防止被发现,话费都由仙道的同学支付。时间愈合伤痛,他在国外的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那个逗比零零三又慢慢回来了。

但是三井的离开像是一个开端,这个屋子的悲欢离合慢慢上演。牧毕业后在本地的公司上了几个月的班,但他明显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他。他萌生了出国深造的想法,毕竟社会学在国外更加成熟,藤真极力反对他出国,他不想要异地恋,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我们不知结果如何,但牧的送行聚餐上没见到藤真,也大概猜到了结局。

那晚大家谈到了未来的事情,牧说打算硕士毕业后回来做公务员。他已经说得很低调了,依他的见识和能力,铁定是要当高干的。而走这条路则意味着和藤真修好的机会更低,甚至要抹去同性恋的身份。而有我们“这样”的朋友,也可能成为他的把柄。八月末,为了赶上国外的开学季,牧就出了国,之后藤真也搬离了这个充满他与牧回忆的地方。

阴晴圆缺,世态炎凉,如此而已。

我和仙道因此有一段时间过着名副其实的同居生活。牧和藤真离开后的几天里他尤为不安,常常抱着我不肯松手。藤真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我请好了下星期一的假,订好了车票和旅馆,准备这三天带他去京都玩。

他回到家,我已经收拾好行李做好晚饭在等他了。我只做了牛排和浓汤,刚好吃一顿的量,跟他说要带他去京都的时候,这小子看起来快哭了。想起来都觉得他实在是可爱得紧。拜托,我也是懂浪漫的好不?

上回来的时候是初冬,红叶衰败只剩残肢和白雪,这一次正好是叶子红得最浓烈的时候。深红深褐的古街,嫣红绯红的枫叶,景色如画。我这粗人不懂什么词句,只是觉得看着养眼,心里平静安宁。

我带他到了从前的那条路上,在同样的路灯下送给他一条新围巾。我记得他有一件黑蓝色的大衣,所以选了深蓝色的毛线织的,配起来一定会很好看。

他说收了这个他也不会把我的那条还回来的。那一刻我觉得把我的所有给他都无所谓了——他为什么就那么珍惜我?

从那天以后,他也就慢慢放开了。日久见人心。原来他都是主动做家务事的,现在也开始偷懒了,常常赖着叫我洗碗。我倒是无所谓,而且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一直都是个小少爷。让我有些不舒服的是他的傲气。

比如说,看新闻的时候我们都会说两句想法,他总是把自己的话说完了才会听我讲;他讲到一半我要插嘴的时候,他就会提高了声音继续讲完,然后问,你刚要说什么来着;我讲到一半他要插嘴的时候,他总是能歪楼水楼最后把楼主都换成自己。意见不合的时候,他似乎一直想把他的想法硬塞给我,说我的想法有多不对,有的时候也会口不择言。我不想闹矛盾,所以默默出去抽烟。他往往都采取食物引诱法,买了外卖叫我进来吃,吃着吃着就没事了。

他也开始挑剔屋子的摆设和我的衣着。他倒是没有言语上的挑刺,他属于行动派的。往往是我一回家就发现了不同,比如沙发垫换了一套,比如桌子的位置变了。我觉得无所谓所以也没发表意见,直到他开始入侵我的私人空间。

有天我突然发现一件衣服不翼而飞了,他说破了个洞就扔了。那件衣服别说破洞了,连个线头都没有,是樱木给我买的奢侈品,三万啊!三万!我知道他只是不喜欢我穿那件,因为看起来有点老成。他拿着一件新的兴冲冲地叫我换上,我还在心疼那个价钱,他买的那件的款式我又不喜欢,太嫩了。

我突然觉得异常烦躁,皱着眉说,你嫌我老就直说好了,这样子有意思吗。

他不响了,我也清醒了过来。窗户纸突然被捅破了,弄得我们措手不及。他像做错事一样嘟哝着说他不是那个意思,我心里一抽,顿时觉得无力和愧疚。我说算了,把衣服给我吧。他把衣服藏到背后,低声说他明天再给我买一件。

我张口还想说什么,他立刻把衣服扔进垃圾桶里,一把抱住了我。仙道跟我道歉,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刚才我说的那句话。

那是我突然蹦出来的念头。看到他给我买的衣服的那一刹那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过,而是突然升起的烦躁里,像电光一样闪过的念头,没经过思考判断就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总之,这是我潜意识里的想法。

而这种潜意识的恐怖之处在于它一直都只是在暗地里生长,到某刻突然出现,就此就扎根在清醒的意识中无法除去。

仙道不断地吻我的头发和额头,而我越过他看着垃圾桶里那件崭新的衣服,目光呆滞。那时我的确被这个想法困住,产生了分手的念头。然而,当我推开他让他回去休息的时候,他又过来抱着我,说他今晚不走了。

我劝他说明天他要上课,我也要上班。他说他今晚就任性了,死也不走。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一句话字字敲进我心里,那一瞬间我才清醒过来,他的执着我的决心重新亮了起来,把刚才的念头衬得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我摸摸他的刺猬头,吻了他,告诉他我没有多想,刚刚只是气到了。他也承诺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无须赘述,第二天我们照常给予对方甜蜜的早安吻,然后一起出门,他上课,我上班。

二十


我开始考虑出租房间的事情。原因有很多。为了仙道我开始提升消费水平,从买名牌衣服开始,到连买个碗碟都要成套的,因此我的收支有些吃力。再有,自从三井他们离开后,仙道独来独往的日子越来越多,而他实习后,这间屋子更是冷清。还有一点,我习惯的生活对他来说太平淡,而两个人终日相对就好比日日同点一道菜,我担心他会厌倦。

他则明显不同意。我解释说房间空着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他也实习了,呆在屋子里的时间更少。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他说,在外面要克制就够了,他不想在家里也要躲躲藏藏。我瞬间就放弃了出租的想法,其他的管他呢。

我只得更努力地工作,在第三季度末的时候,我如愿得以升职,任人事课副课长。按照惯例我得请客,本来是打算去下馆子的,但是新课长似乎在哪儿听说了我会做饭的事情,提议晚上到我家吃,于是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我的心境则有些微妙起来。我从办公室被调去人事部,一进去就是副课长,人事部里一些年轻气盛的大学生自然有些不服气,毕竟我连大学文凭也没有。他们要来我家,我觉得不太自在。这个我想想也能算了,但是更棘手的是原来的同事。

办公室里八卦的女白领不少,其中,森小姐明显对我有别的意思,我没好意思强硬拒绝,同等对待她,可这“同等”就莫名其妙地被扭曲成郎有情妾有意了。她也聪明,没捅破窗户纸,加之我三十岁了也没有固定女朋友,我们两个就“被情侣”了。饭桌上准少不了起哄,万一仙道听到了……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意这个,因为我是硬生生被他扳弯的。从隔壁银次郎的主人山本小姐,到楼下便利店的离婚妇女河野女士,再到咖啡馆里的女服务员,无不处于他的监控之下。我对她们的态度稍微有点好了,他虽然不会说,但是酸酸的眼神是骗不了我的。说了,他是行动派,他只会对我更好更黏。

我嘛,偶尔也会故意向别人示好,然后借机告诉他我有他一个就够了,顺便讹他去洗碗。毕竟这种事不能一直由着去困扰仙道,我得让他安心。

只是女白领的八卦能力实在是太强大,没事儿都能说成有事儿。为了森小姐的面子,我更不可能当着她的面拒绝。唉……

也许只要事情不触碰我的底线,我就不太会拒绝人。所以我只能下了班去买菜,途中给仙道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他那时已经下课了,于是就过来跟我一起买菜回家煮。

人多吃火锅再好不过了,但是仙道是不吃含有所有人口水和寄生虫尸体的火锅的,所以我也做了些别的菜,比如酱汁牛肉和天妇罗。仙道蹭着我,要我给他做牛排和浓汤,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有点撒娇的味道,我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他是要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吧。

我开始做牛排,他喜滋滋地吧唧亲了我一口,去客厅里摆碗筷了。我突然想到,仙道的成熟其实更像是一种理智和能力。面对大事,他没有年轻人的浮躁和鲁莽,因此会显得成熟;而当处于日常生活之中,他则没必要去思考每个行为的成熟与否,一些习惯也就显得十分任性和自我。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不敢表现出来,事事都很小心,现在就一点点露出本性了。不过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思绪漂浮的时候,同事们也扎堆到了。我穿着围裙去开门,得到了一片口哨声。我说菜已经做好了,让他们入座开吃。仙道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自我介绍:“叔叔阿姨好,初次见面,我是仙道彰,是洋平家的房客。”

我忍不住笑意,从厨房那儿偷偷瞟他乖乖男的表情,他也看到了,对我眨眨眼睛。很明显,仙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气赢得了众女同事的青睐,得知他还只是学生的时候,这帮女白领都要化身成狼了;当仙道谦虚地说自己是东大学生的时候,男同事也开始感叹了。

“啊啊,真是一表人才呢。(⊙o⊙)”
“仙道君,有女朋友了吗?(罒ω罒)”
“读什么专业呢?”
“仙道君你好高啊,有多少高呢?起码一九零了吧?(づ ̄3 ̄)づ”
“你身材好结实,是运动员吗?打棒球还是篮球?(๑ˉ∀ˉ๑)”

仙道大概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应付得十分得体自然。我做好牛排和浓汤端出去给仙道,然后入座。

“洋平你连西餐都会做啊。”
“是啊是啊,这么一桌子的菜都是洋平做的吗?”

我点点头,他们一阵哗然,说什么绝世好男人之类的,甚至有人说我人妻,我当场就喷了。“仙道习惯吃西餐,所以我照着食谱学了点。”

“哇……为什么我家那个照着西餐食谱能做出中华料理啊?”
“那也算是一种能力吧,哈哈~”

“诶等等,牛排是特意做给仙道君的吗?”
“哇塞,洋平果然好温柔体贴。”
“我怎么遇不上这样的好房东啊?我那个欧巴桑斤斤计较又小肚鸡肠,烦也烦死了。洋平我干脆来你家住好了,你还收人吗?”

我无奈地说别闹了,他们又一阵起哄。之后就是祝贺升职的祝酒,聊了点工作上的事情,办公室的原同事们一直帮我在人事课面前说好话。期间仙道一直慢吞吞地嚼着他的牛排,我知道他想了解我工作的事情。而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太精致,有个女同事注意到了之后就称赞说仙道君吃西餐好有范儿。

有个男同事就开玩笑说,“得了你就别多想了,人家小少爷小你十岁呢,欧巴桑。”

仙道脸上有些僵住了,他偷偷抬眼看我,我朝他安慰地笑了笑。

“我哪有多想!我都有老公了耶!”她突然眼珠一转,抓着旁边的森小姐说,“我们家浅香才是呢,明明跟某些人都看对眼了,还害羞不敢表白呢。”

语毕就猥琐地看着我,然后所有人都看向我了,人事课的同事还不知道,秉着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的原则,他们就开始追问事情真相。仙道低着头喝汤,我感到他的气场有些危险了,我赶忙说没那回事,奈何抵挡不住汹涌的八卦力量。

办公室八卦白领团开始喋喋不休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仙道带着不变的微笑侧耳倾听,那笑犹如二月春风,我看得一阵心凉。其实也就是帮她提个东西整个文件生病了送医院之类的事情,被加了各种丧心病狂的形容词和动作神态心理描写之后就成了梁祝佳话。这都是朋友同事的友谊,只有一件事情有点越界,估计让她以为我对她有意思。

有次她弄丢了一份重要的会议稿子,急得都哭了,在同事都安慰她的时候,我只是默默地立刻开始重写一份。当了五六年文员,我已经有各种应急草稿了,稍微改一下就能出一份不好不坏的文件。我递给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重写了一份,你先交着,下回小心。”

估计那场面太霸气,在场的人都被镇住了。于是八卦掀起腥风血雨,甚至有人说是我藏起那份文件的,事先准备好了一份新的,为的就是能英雄救美,否则哪会那么快写出一份。对此我的做法是,一天内做完了一箱的文件,然后对着再次被镇住的他们轻飘飘的说,哥就是那么有效率。

谣言是平息了,不过森小姐似乎真的是对我上心了。平心而论她长得不错,性格也好,不过我没感觉就是了。

她们正说到故事的高潮,说得是波澜壮阔唾沫横飞。有已经结了婚的男同事就给我倒了杯酒,揽着我的肩膀,一副好哥哥的样子问我,“洋平啊,跟哥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那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所有人都盯着我,我要是说真话,依森小姐腼腆的性格,她估计以后都抬不起头来。于是我说,我不打算结婚了。

那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所有人都盯着我,我要是说真话,依森小姐腼腆的性格,她估计以后都抬不起头来。于是我说,我不打算结婚了。

整个场面骤然安静下来,几秒后便一阵哗然,森小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同事们开始轮番轰炸问题,有人开始劝我。我顿时觉得头疼不已,有些不耐烦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情绪压下去之后,我便笑着说,“你们那么激动干嘛,我认真工作是好事啊。”

“嗐!我以为你一辈子不结婚了,原来意思是先工作啊。”

“不,我是真的不想成家。”我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好,“一个人自在,也别说什么孩子啦,我觉得无所谓。好了好了,这事就到这儿吧。”

我都发话了,大家感叹了两句也就此作罢,只是森小姐看起来快哭了,坐在她旁边的河村小姐十分不悦地盯着我。我只能当做没看见,多余的安慰对她来说都只是伤害。

今天是周五,大家都毫无顾虑地喝酒,叫嚷着要不醉不归。同事们一个个过来灌酒,不过啤酒对我来说就像汽水一样,我喝倒了起哄最厉害的三个,脸也有些熏红了,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很。

外面不知不觉下起了雨,一些已婚同事顶着雨回家报到去了,还有一些留在客厅里消磨时间,准备雨停了再走。森小姐也提前想走,但是被河村小姐硬拉着留下了,我觉得有些头大。河村小姐性格比较直,平时很护着她。

雨停了之后大家都告辞回家,河村小姐和森小姐回去了,我顿时松了口气。仙道过来抱住我不说话,我摸摸他的刺猬头,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我早就知道洋平很受欢迎了。”他坦然地笑笑,“她喜欢你倒是真的。”

我有点惊讶,“那你还那么在意山本小姐她们?”

“……吃醋也是种情趣嘛。”

我忍不住用力揉他的刺猬头,踮起脚吻他。“傻瓜,不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他蹭了蹭我,我突然觉得今天他真的好可爱。我捧着他的脸,吻越来越缠绵,渐渐变成了情人之间的吻。我把他推倒在沙发上,撕开他的衬衫舔咬起来,他的身材堪称完美,我沿着他的腹肌一直舔到人鱼线,流水般的线条再性感不过了。理智已经灰飞烟灭,浴望快烧红了我的眼睛,我迫切地想要他。

仙道明显比平时更加兴奋,因为我是第一次这么主动,而上一回的主动只是为了安慰。他抓着我的头发粗喘着,底裤已经渗出了深色的水迹。正当我埋首在他跨间的时候,门铃突兀地响起了。

等门铃响了好几次我才渐渐清醒,我抬起头有点迟钝地盯着门的方向,仙道伸手捂住我的耳朵深吻过来,把我反压住。门铃还在不厌其烦地响,夹带着用力的敲门声,河村小姐的声音传来。我矛盾地皱着眉头,仙道在我身上又啃又咬,抱着我不肯松手。

那门铃声让我一阵烦躁,我咬咬牙,抬起仙道的下巴舔了舔他的唇,“乖,去床上等我。”深邃的眼睛盯了我几秒,他亲了我一口才不情不愿回了房间。

我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深吸几口气才开了门。河村劈头就问我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胡扯说刚才在卫生间吐,没听见,我问她有东西落下了吗,她气愤地问我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森小姐在一旁站着,红着眼睛看我。

“如果你是指森小姐,我只能说抱歉。森小姐,我…你值得更好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和同事,没有别的意思。”

森小姐捂着嘴要跑开,又被河村小姐拉住,她重重地哼了声,“没有别的意思?那你逞什么英雄?还帮她写文件?”

冤枉和酒意和欲望弄得我实在是不耐烦了,“那你呢?是我说要给你庆生的,否则谁也不知道你生日;我每天都给所有人跑腿买饮料,给你买的时候特意买半糖的,因为我记得你说过那家店的奶茶太甜。这么说我也喜欢秘书小姐了,因为我知道她不喜欢蓝色,所以交给她的文件夹没有一个是蓝的。我对每个人都好,就是爱情吗?”

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尴尬地看了看森小姐。我知道她就是这种性格,心直口快,人其实是好的。我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也觉得刚才的语气太冒犯了,让女士尴尬真的不是我的风格。我放下情绪,耐心的说道,“你也知道我学历不高,我只有这么个优势了,课长也是看重我这点才推荐我去人事课的。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更是没有新欢旧爱之类的纠葛。”

我正对森小姐真诚地说,“森小姐你很好,你一定会幸福的,不过我不是那个幸运儿。”

森小姐擦了擦眼泪,强撑着说她明白,拉着河村给我道歉说打扰了,然后匆匆离开。我身心俱疲,也没有心力去送她们,叹息着靠在墙上,烦躁,烦躁,烦躁。

门吱呀一声开了,仙道从门缝里沉默地看着我,目光复杂。

“听到多少?”

“……全部都听到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掏了掏口袋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抽,也好久没带烟了。仙道过来抱抱我,揽着我带我回到沙发上。他倒了杯葡萄酒给我,我无奈的说,“这东西对我来说跟果汁一样,没用的。”

“不是让你借酒消愁,让你消遣消遣嘛。”

他关了灯,周围瞬间沉入黑夜里,今夜有雨,月亮躲在云后,不见月光。突然响起一声火石钢轮的摩擦声,火机的火苗照亮了茶几上的香薰蜡烛,大概是他趁我在外面偷偷准备的。仙道点上蜡烛,放上抒情的钢琴曲,让我坐在他怀里喝红酒。

一开始我还觉得不好意思,慢慢地便放松下来。一杯之后是第二杯,到第四杯的时候,听着轻纱般的曲子,我渐渐平静下来,淡淡的哀愁让我目光有些迷离。仙道收起了酒瓶,捏着我的脸说不许多喝了。我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又觉得他可爱了。

他捻着我的头发,低声说,“洋平,你不用因为拒绝别人而感到愧疚的。”

“我知道啊,可是没办法。”

“所以你拒绝我之后还对我那么好?”
“那个啊……有点吧。”

“有点?……难道那个时候……你已经……”他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看着我。
我笑着瞟他一眼,“你才知道啊。”

“可恶…你害我难过这么久……”他紧紧地抱着我,惩罚似的咬我的嘴唇。不快的情绪过去后,情欲被他挑起。我放下酒杯拥吻他,开始解他的皮带。


“洋平……你想要我吗?”他哑着声音意有所指。我有点愣了,刚才我的确是冲动得想吃了他,可是现在却没那个心思了。如果要做,我还得用手指做扩张,没准仙道还会受伤。于是我翻身趴着仰头吻他,“来吧。”
也许是烛光和酒精的关系,我们做了很多次,从沙发到地板到浴室,直到我连站也站不住了。折腾到深夜入睡,仙道抱着我手指紧扣,我合上眼睛。

二十一


临近年末事情就繁忙起来。除了公司上的事情,牧桑将放假回国,樱木和流川这次回来就准备定居了。樱木那天打电话来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他们关于结婚的事情。樱木说还没决定是哪天,我说流川明年就是三十岁了,不如就挑他生日那天好了。

樱木一拍大腿就说:“好啊!!喂狐狸!!你明年生日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了!!啊啊就这么定啦!我会带朋友过来参加!”

“好。对了,流川的生日是几号啊?”
“元旦!!”

“什么?!!”我简直怀疑我耳朵出了问题。
“元旦啊~啊哈哈哈!那只蠢狐狸一月一号最适合他啦!!”

我震惊地捏住听筒,“元旦?!那不就只剩一礼拜了?”

“是啊,洋平你傻啦?好啦我要去训练了,其他事情拜托你啦啊哈哈哈!拜!”

他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大洋彼岸的我在风中凌乱。流川君你的生日要不要这么狂霸!这样子明年和今年有差别吗?闪电结婚也不是这样的吧?

我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野间他们目前什么都不知道,流川的父母收到消息一定会当场石化;樱木无父无母,那些墙头草亲戚也没必要通知,有我就行了。婚礼的其他事宜必须赶快筹划,还有樱木的朋友的招待问题……天啊……

仙道刚回来,看到我仰天长叹的样子就问我出了什么事。说起来,我也没告诉他樱木和流川的事情过。

“过来。”我拍了拍旁边的座位,他乖乖过来坐到我身边。我揉了揉他的刺猬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眨了眨眼睛,也认真起来。

“你知道流川枫吗?”
“嗯,也是热火的队员。”

“他和花道在一起了。”
“啊?……嗯……”他皱了皱眉,做出沉思状。

“明年就要结婚了。”
“(⊙o⊙)哦……”

“在明年的一月一号。”
“( ⊙ o ⊙ )啊……啊?那不就是下礼拜了?”

我扶额点头,对刚刚自己的多嘴悔恨不已。仙道倒是挺乐呵的,他说这是好事啊。我按着太阳穴说,“他们刚刚做的决定,什么都没准备。野间他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还得通知他们。这几天公司里的事情又多……”

“就算他们不把事情推给你,你也会去做的,不是吗?”仙道笑着给我倒了杯葡萄酒,我无言以对。“叫他们一起帮忙吧。”

我点点头,今天是二十号,樱木圣诞节放假过来,还有五天准备。正在盘算着,仙道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们的事情……”

我愣住了。其实我打算一直瞒着,因为总有一天我和仙道会分。除此之外,我对两人之间的年龄差也是耿耿于怀。被别人知道的话,好像是我不要脸地占了仙道的便宜似的。

“我还没准备好,再说吧,好吗?”我柔声说道。仙道亲了亲我的脸,说他理解。

第二天我叫了野间、高宫和大楠过来,吃饭的时候告诉了他们流花在一起的事情,他们喷了一桌子的菜之后,也慢慢缓和下来。

他们问我怎么想的。说实话,我一直无法想象樱木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的。在他成名变得有钱之后,我更是担心找上门的女孩子别有用心。樱木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不想让他在感情上受伤。流川也是个直线思维的人,他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另外他们也已经征得了流川父母的同意。

最后我说,我没有权利干涉这件事,只要他幸福就好,我能做的就是支持他。

野间说,洋平你是最照顾他的,没有你花道现在只是个混混。连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做兄弟的当然支持。大楠说花道成名之后一点也没忘了我们几个;我们只是樱木军团的小喽啰而已,老大做事我们不能干涉。高宫也表示支持,反正樱木一直都是那么的出其不意。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不能再忙碌了。白天上班,晚上就忙着筹划游玩和婚礼的事情。我问了樱木和流川的意愿,其实这两个单细胞根本不在乎法律承认与否,他们觉得有一枚精致的戒指和一份承诺就是结婚了。我着实羡慕这样的单纯。

于是婚礼被选择在一家小酒吧,被邀请的人大多是亲近的朋友。毕竟是元旦,我花了大价钱才包下整个场子。酒吧的音响设备不是很好,我特意去KTV借了一套高级音响。我比较苦恼的是乐队的事情,我怕外人会泄露樱木和流川结婚的消息。

我跟仙道讲了问题之后,他主动请缨,说他可以弹钢琴。我问他真的没问题吗,他一挑眉说,“你不相信我?”我就不再质疑,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 * * * * *


圣诞节那天下起了点点小雪。其实我对生日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无所谓的,反正和野间他们这几天都在电话联系,我就没让他们过来给我庆生。仙道一大早开始发情,做完之后就腻着我赖床不起。

我点起烟翻看电视,可烟又填不了肚子,我觉得有点饿了就翻身下床,叼着烟开始穿裤子,突然发现仙道的眼神带着露骨的暗示。

“洋平你…好性感……”

“你这家伙……”我无奈地皱起眉头,“别闹了。”

他笑嘻嘻地过来把我拉回床上,我任由他又舔又亲的,情欲慢慢升起,可这小子扒了我的裤子之后就一溜烟跑走说给我买早餐去,我在床上气得扔他俩枕头。可回过神来我却怎么也生气不起来了,仙道少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就算是对他的亲人也是不温不火的,一想到他的这一面只有我能看,我就忍不住偷乐。

说起他的亲人,我也是感叹不已。唯一一次听到他和父亲通话,全程像是个简短的学习报告,然后是嗯、好、我知道了之类贫乏的词汇,感觉他连多一句都懒得说。去年过年,他回家呆了一天就回来了。我们都没有问过对方家庭的事情,尤其是我们都明白对方家庭有郁结的情况下。我只知道他是仙道家的四少爷,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两岁的妹妹。

樱木今天才开始放假,晚上飞机才到达日本。我在机场接到他们,樱木带了四个朋友过来,都是我知道的几个,大卫、艾拉、德瑞克和丽萨。大卫和丽萨是他的大学好友,大卫是个瘦瘦高高的会计师,艾拉是他的妻子;丽萨是个漂亮的金发姑娘,活泼好动,身材曼妙得隔着冬装也能让人看出曲线;德瑞克是他篮球队的队友,高大健硕,跟他关系最铁。

樱木一看见我就扔掉行李朝我飞奔过来,没刹住车就把我扑倒了,他的几个朋友看的目瞪口呆。我无奈地任他又拍又搂的,他兴冲冲地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我朝他们微微鞠了个躬,他们手忙脚乱地放下行李回敬我。我笑着做手势,让他们不用这么拘谨。

一路上樱木眉飞色舞地给他们介绍沿路的风景,丽萨热情地问东问西,其他人也兴致高昂,流川闭着眼打盹,我告诉樱木接下来的行程,他翻译给大卫他们听。

到酒店放下行李,樱木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他买的礼物给我。大卫他们听说今天是我生日都很惊讶,热情地要请我喝一杯,我推辞了他们却拗不过樱木。吃完日本料理之后我们就去了KTV。

外国很少有KTV,对他们来说,只有唱得好的人才会上台,而我们则是越唱得不好越要唱。KTV的走廊中充斥着各种撕心裂肺五音不全歌词乱串的歌声,他们笑得合不拢嘴。樱木唱了他的经典曲目天才之歌,大卫夫妇合唱了一首,丽萨最为活跃,最后他们一起给我唱生日歌。流川也被强拖上台,不过我知道他连嘴巴都没在动。

估计是樱木在向他们吹嘘我的酒量,德瑞克兴致高昂地来要跟我拼酒,我在头槌的威胁下只得接受挑战。他的酒量也算不错,而且他懂得适可而止,头开始发晕后就认输了。丽萨兴奋地要接替德瑞克,我和她来回喝了三杯洋酒,然后推辞说明天还要工作。

酒量大的人通常容易交朋友。尽管语言不通,丽萨和德瑞克也和我聊得很来。期间仙道有打电话给我,我出去接完回来,丽萨就贼贼地笑说是不是女朋友打来的。我说我喝醉了,让我朋友过来接我回去。

他们舟车劳顿也累了,又唱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在大厅结算的时候,仙道披着风雪刚好从门外进来。黑色的长风衣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潇洒,他带着我那条旧的灰色围巾,肩膀上落着碎雪。他看见我便扬起温柔的笑,招着手向我走来。他的嘴唇冻得发红,在白皙的脸庞映衬下显得鲜艳诱人。

也许是酒精的关系,我突然就想这么亲上去,就像是在昭告天下:瞧,这就是我恋人,帅不?

肯定是帅了。他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目光,用流利的英文向樱木的朋友打招呼的时候更是赢得了一片赞赏。我可没漏了丽萨这姑娘露骨的目光,她拿出手机估计是索要仙道的号码,仙道不知向她说了什么,她略带失望地收回手机。

告别之后,仙道架起我送我回家。一喝酒我的束缚就会放松,说明白点就是能厚着脸皮耍流氓。坐在出租车后座,我倒在仙道身上闭着眼睛装休息,手却开始不规矩起来。我舔着他的喉结故意发出声音,他也不是吃素的,更流氓地回击我。

司机在前面边开车边唠叨喝酒对身体不好,仙道道貌岸然地回应着,手在我裤裆里极其放肆。在旁人面前我更加兴奋,很快就高朝了。

下了车,仙道扶我回家。我侧眼看他,昏黄的路灯里他的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侧脸的线条完美得像雕塑一样。我叹息着说,“你还真是受欢迎呢。”

他眯眼笑得很得意,学我的语调挑眉说,“怎么,吃醋了?”

“是啊…”我看着深黑的夜空里飘洒的雪,低声呢喃,“怕你离开我啊……”

话说完连我自己都愣住了。我不知不觉就把实话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矫情得像个小姑娘。仙道竟没笑我幼稚,他愣了几秒就紧紧抱住了我,“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怎么会呢?我才是一直很怕你离开我啊……我爱你,洋平……”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哭腔,听起来像是被感动得要命,说话也不利索了。

我摸摸他的刺猬头,说我也爱你。恋满一年,这是第一次,我们向对方坦露自己的心声。

二十二


【狗血!!!!很狗血!!!!前方狗血请注意!!】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号,后天就是樱木和流川结婚的日子了,可是主角却带着他的外国朋友要到明晚才回来,到时候还不打算好好休息,准备开个单身派对。

这几天我加班加点忙着公司的事情。仙道的实习非常顺利,除了实习工资之外还有奖金,就我所知这在大学生当中十分少见,不过他就是这么优秀。

我调到人事课后就没碰见过森小姐,这天晚上在公司的年终会上再一次见到她,她已经收拾好情绪,河村小姐也过来跟我说了声抱歉。由此我们仅剩的尴尬也消除,做回了同事和朋友,在年会上聊得很自在。

仙道同时也在参加他公司的年会,期间我收到了他的短信,说他被叔叔阿姨困住了要晚点回来,我开玩笑回复说当心不要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年会持续到九点才散,我准备走的时候河村小姐叫住了我,她面有难色地求我帮个忙,我被她拉回去,原来是森小姐喝醉了倒在沙发里酣睡。我觉得有点奇怪,她今天一反常态,是有些嗨过头了。

“浅香她啊……还是忘不了你。她一直告诉自己说要振作,可是有些事情就是勉强不了的。她今天很努力了,她笑得那么开心,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难过得在哭。洋平,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看不下去她这么默默地受苦,我得让你知道她的心意。”

我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我送她回家,麻烦你带路了。”

她叹了口气,把森小姐家的地址写给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也不要担心多余的事,她虽然爱哭,但也坚强。”

语毕她就急匆匆地走了,我认命地抱起森小姐出了酒店。马路上的喇叭声惊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放下她,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洋平?”她确认似的眨眨眼,眼泪瞬间满溢出来,“洋平…真的是你……”她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推开她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只好拿出纸巾好让她自己放开我。她接都没接,突然圈住了我的脖子吻住了我。

我瞪大眼睛的那一刹那便看见了此时我最不该遇见的人,以至于那一秒忘记了把森小姐推开。

马路的对面,仙道挽着一个女孩子,也直直地盯着被森小姐吻着的我。我立刻直起身子,也管不上她又紧紧抱住我了,心里一直盘旋着他的短信——我被叔叔阿姨困住了,晚点回来。

叔叔阿姨?开玩笑吗?那个女孩子绝对还是个学生。

这场面真他妈的经典极了。

* * * * *


在看到他的一分钟里,我经历了极长的心路历程。刚开始的几秒我浑身冰凉,下一秒便几乎要用一百米跨栏的速度冲过去质问,不过这也只是几秒的时间,之后我便冷静下来。首先我所看到的只是他挽着她而已,我和森小姐虽然吻了却并非出自我的意愿,仙道也可能是迫不得已或者纯粹出自礼仪。

然而我飞速转动的脑袋又在问,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以前没听仙道谈起,事实上我对他周围几乎所有的男性女性都一无所知,他的前任也是。我满脑子疑问却不能发作出来,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我得相信他。

朝他招了招手,我掏出电话打给他。隔着马路,我们平静地对话。

“洋平。”
“彰,年会结束了?”

“嗯,我送朋友回家。”
“…我也是。森小姐喝醉了,刚才她有些失控了。”

“嗯,这位是我社长的女儿,社长托我送她回家。”
“嗯,那……家里见吧。”
“嗯。”

“……”
“……”

“我先……”
“等等!……早先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总之我朝着他理解地笑了笑。

“你也是。”他说,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而温柔。

我挂了电话,扶森小姐上了出租车,又朝他挥了挥手,看见他也朝我挥手我才坐了进去。我感到一阵轻松释然,不由得欣慰于他的理智。

出租车缓缓启动,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却慢慢出了神,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下车后,我扶着森小姐上楼,一对情侣说说笑笑地与我们擦肩而过,那一刹那我才明白我潜意识里在纠结什么——仙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女孩子?

我一直先入为主地以为仙道就是个纯的同性恋,所以一直为他的未来担心。但是如果他也喜欢女孩子,我……我是不能跟他在一起的,绝对不能,片刻…都不能。

这个念头犹如一盆冷水,浇得我从头到脚一片彻骨的冰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拳砸到了玻璃上,玻璃发出巨大的响声,整扇窗户都在剧烈地颤抖。森小姐的眼里盛满了害怕,看着我好像在看着另一个人。我勉强地笑了笑,柔声说刚刚那个女人让我想起了一件很不甘心的事情,我曾经在拳击场输给了一个女人。

也不知她是听进去了没有,我内心极其烦躁,把所有的理智都用在了做出笑容上。安全送她回家后,我立刻离开了,而且没有丝毫犹豫地甩开了她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觉得那么的烦躁了,我需要烟,立刻、马上!不不,不够的,我还需要酒!

冲进烟酒店的时候我的表情似乎吓到了老板,我已经管不着了。一屁股坐在路边,我像个瘾君子一样粗暴地扯开包装,把烟塞进嘴里点上,猛吸了一口却猝不及防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我都要把肺都喷出来一样。我想他妈的要是能把心都咳出来就好了,那里真的是要痛死我。

咳完后我再次把烟塞进嘴里,却在看到手中的打火机的瞬间怔住了。这只打火机是他硬要我每天带着的,牧走了之后他就耍赖皮地又买了一只给我。

“这只你要每天都用,用了就要想我;牧桑的那只就留着欣赏好了。”

傻瓜……你就那么怕我忘了你吗?我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每天都会想你啊。最害怕的人其实是我啊……

香烟一点点地自我燃尽,我慢慢平静下来,呆愣地望着天空。如果仙道也能接受女人,我必须马上结束这段感情,让他去开始正常的恋情。

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也许只有十分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总之我收拾好了情绪,把只抽了一根的烟全部扔掉,买了口香糖除掉了嘴里的烟味,然后平静地回到家。我却在家门前突然胆怯了,我不敢面对仙道的答案。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我惊愕地抬起头,仙道站在门框里温柔地看着我。他抱住我,像往常一样蹭蹭,“看来我们都有事要坦白了。”我还是一样抵挡不住他的温柔,那一秒我差点就要撤销自己的决定,差点。

他揽着我到沙发上,一如既往的有烛光和醇酒等我。我没去碰,怕酒精会削弱我的意志。他首先开始自白。其实他实习公司的社长和他父亲是世交,社长在他进公司之前就有意收他为婿了,社长的女儿本身也对他有好感,处在这么一种位置,他步步都如履薄冰。我听完没做什么评论,直接实话说了今天的事情。

他听完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把头埋进我的颈窝里。我摸摸他的刺猬头,凝视着烛火,想着该怎么问出口。

“洋平……”
“嗯?”

“你吃醋了。”
“胡说什么呢。”

“嘻嘻,你嚼了口香糖,但是忘记了手指上也会有味道。”
“……贼小子。”

他得意洋洋地凑过来吻我,我做出无可奈何的笑,“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交过几个?”

“啊?口娇还是姓交?”
“啧!装傻啊?”

我抓着他的刺猬头,他求饶着说了实话,“三个啦三个。”

“男的女的?”
“噗……洋平你真是……”

“啰嗦!快说!”
“好啦好啦,是两女一男啦,满意了吧?”

那一瞬间,我如坠冰窟,实际上我的思维在听到女这个字之后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了。那种头皮发麻血液逆流的战栗感我此生都不会忘记。

然而此时我还得笑着说,傻瓜,我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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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7 18:27:1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我得感谢樱木,为了他的婚礼,第二天我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仙道的事,也理所当然地可以躲着他。他虽然理解,但是微表情已经透露出不满和委屈,我咬咬牙当做没看见,从今天开始我要慢慢让他觉得我厌倦他了。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中午收到了一条短信,让已经千钧一发的我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烦躁起来,心堵得我要窒息。多年没联系的哥哥突然发来祝我新年快乐的短信,他到底算什么意思?人老了幡然醒悟了么?

我坐立不安了几分钟,然后抓起外套冲了出去。我沿着公路疯狂地跑,彻骨的寒风侵蚀着我的五脏六腑,我跑到双脚瘫软,像个流浪汉一样坐在路边,心脏突突突地要震碎我的胸腔。寒风乍起,我才清醒了一些。

然后平静地回到酒吧,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

下午五点我去车站接樱木他们,他们都有些累了,于是我建议他们先去休息。樱木还是处于满血状态,我带他去书店看装修杂志,流川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跟来了。八点开始樱木和流川的单身派对,樱木让我也叫仙道来玩,我骗他说仙道在学习,又发短信让仙道在家里等我就好。然后我摁下了关机键。

整个派对,我在角落里沉默地喝酒,喧嚣掀不起我心里一丝的浪。

十一点半,喝高了的樱木欢呼着要去听跨年钟声,整个酒吧里的人都已经是他的拥趸了。一群人簇拥着占领了一条街的出租车,狂欢一般地冲向广场。我在拥挤的人群里,呆呆地看着钟楼顶上的时针,周围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我却孑然一身。

我的鼻尖冻得僵硬,眼眶却热得要融化。我着了魔一样的拿出手机,开机的刹那接二连三的振动和铃声让我被愧疚整个埋葬。我完全控制不住按向拨听键的手指,把手机轻轻地贴在耳边。

“洋平你没事吧?怎么不接电话?樱木说你们去广场了,我现在到了,你在哪儿?”

“我在钟楼的正对面,大概十五米的地方。”我平静的说。手机却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它快要被我捏爆。

“我现在举起围巾,就是你给我织的那条!”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和骄傲,我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他把那条蓝色的围巾举起好高,不断地挥动着。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在人群里张望。我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一掉便好似再也停不下来。

我狼狈地转过身,胡乱抹掉眼泪,强自镇定地说:“我看不到你啊,你在哪里?”

“啊啊!我看到你了!洋平你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我不敢转过身,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仿佛能看见他。他一定是笑着的,他会一边说借过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会抱住我说——

“找到你了~洋平!”

仙道从背后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顶。我转身埋头进他的胸膛里,低声说了句抱歉。周围那么吵闹,可他还是听到了。

“没事,结婚是头等大事啊,特别还是樱木。”他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过现在你是我的了。”

我几乎要咬碎了牙才能不丢脸地哭出来。

十二点钟声响起,随着人群的欢呼和赞美声,烟花飞天绽放。那一刻天地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仙道看着天空,我看着仙道的侧脸。烟花在他英俊的脸上扑上变换的色彩,深邃的眼睛里倒映着绚丽的光芒。

他突然转头看我,表情为着抓到我偷看他而得意洋洋。他笑着说了些什么,但烟花响得太恣意,我听不清他。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那一刹那我便意识到里面是什么。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送我圣诞礼物和生日礼物,我也没问。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他收了工资和年终奖金才有足够的钱买他现在手里的那个东西。

动弹不得的我看着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对悬在链子上的戒指。他笑着解开链子环住我的脖子。

我不能收,我绝对不能收……

我在内心咆哮着,身体却丝毫未动。那枚戒指被他仔细地收在衣服里,冰凉的触感也召不回我的理智。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傀儡,被什么人操控着,背离我意识地伸手为仙道戴上属于他的那一枚。

仙道在我耳边说,我们比他们先结婚呢~

霎时理智彻底崩裂,我颤抖着手紧紧抱住了他,一刻都不肯放松。无数个幻想在我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我肆无忌惮地甩开了所有的包袱,抱着他感到轻松而幸福。

然而终究我还是不能自欺欺人。烟花凋谢后,我捡起一个个被我甩落的包袱,咬牙背上。

二十四


狂欢到凌晨的樱木死睡到元旦的中午才醒,宿醉让他头痛不已,到下午才渐渐清醒过来。丽萨还是围着仙道转,我当做没看见,忙前忙后地接待客人。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流川的父母,他们来的时候樱木还在呼呼大睡。他们对流川这个倔强的儿子毫无办法,无奈却也真挚地送来了祝福。流川眨巴眨巴眼睛,上前抱住了他的母亲,又去抱了抱父亲,然后挠了挠头,红着脸各亲了他们一口。

流川的父母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了。估计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就是从冰块到冰山的过程,从没这么亲昵过。流川的母亲喜极而泣,摸着他的头发笑得合不拢嘴。我一看沙发上的外国友人,他们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

一抬眼,仙道正温柔地对我笑着,我立刻撇开眼睛。我进房间去叫醒樱木,奈何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他。流川的父母又呆了一会儿便走了,樱木醒来知道之后懊恼得用头砸地。我怕地板会被他砸出个洞,立刻劝停了他。

仙道惊悚地看着余震未消的地板,我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花道的头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

等樱木的宿醉过去后,流花二人去换好了礼服出来,两人穿的是一样的黑色西装。看惯了穿运动服的他们,我有点被惊艳了。当然樱木是帅不过三秒的,被丽萨称赞了一句之后就仰天长笑了。

突然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一抬头,仙道穿好了纯白的西服正从楼上款款下来。那一刻我是彻底被惊艳了。他放下了刺猬头,头发软软地贴着额头显得他柔和恭谦;白色的西服剪裁得当,完美地衬出他挺拔高大的身材。举手投足都是贵族气质。而我强迫自己只能看他一眼,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撇开眼继续做我的事,我知道他一定在看我,可我只能故作平淡地朝他匆促地笑笑。

所有人都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纷纷为他点赞。樱木显然对风头被抢耿耿于怀,仙道识时务地说他今天是为他服务的,樱木这才哈哈大笑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请客你就放开吃。

准备完毕后我们便开车去了酒吧。

* * * * * *


这间酒吧是我感情最深的一家,老板平和岛很照顾我,当年我为了樱木和哥哥弟弟的学费拼死拼活的时候,他不仅给我很好的待遇,也给了我家人的温暖。我现在想报答他,可多余的东西他什么也不收,所以这一次我特意找了他的代班人千叶商谈包场的事情。他知道了之后要把钱退给我,不过我怎么能答应,他比我大不过三岁,成家和事业都需要资金。

酒吧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踏着小巷中的雪七拐八拐,Log Ten的门厚重而精致,雪落了牌子一身。打开门便被温暖包围,里面的装修很有古老欧洲的味道。

“静雄哥!”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他没有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玻璃杯,只是朝我静静地点点头,又撑了撑他靛蓝色的墨镜。

“静雄哥就是这样的性格,外冷内热的,你们不要介意。”我向他们解释,“随便坐吧,我去看看布置的情况。”

千叶做事很细致,没什么好挑剔的。由于保密的关系,酒吧里只有静雄哥和千叶两个侍酒师,我也换上了许久没穿的酒保服。在这个熟悉的员工间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愣了神。如果仙道此刻站在我身边,我们也像是一对新人吧……

回到大厅里,准确的来说,是在我踏出走廊的一刹那,仙道就看向了我。眼神交缠的一秒里,我知道他跟我想的一样。

我走到吧台后和静雄哥他们一起为客人调酒。我调的第一杯为花道,第二杯为流川;这时静雄哥已经为仙道调好了酒,于是我跳过了他。

静雄哥调完酒就点了一支烟,他的烟瘾比我还大。我夺过他唇间的烟掐灭,“酒吧里规定不能抽烟的。”

“有什么关系嘛,都是自己人。”

“不行,把烟交出来。”

“……”

这个一米八八的大个子撇着嘴,不情不愿地从前胸口袋、内里口袋、衣服口袋、裤子口袋各掏出一包烟交到我手上,连我都无语了。“你烟瘾又大了。”

“失恋了嘛。”千叶凉凉的来了句。

“臭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他随手捞起酒瓶子就朝千叶扔过去,千叶灵活地闪到我背后做鬼脸。

三人组和我笑得直流泪,樱木很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天才明白你的苦衷,你可以来咨询我。”

“唉,没天理啊!为什么我会输给樱木!”

“没天理的是洋平吧?!我原来以为洋平会最先结婚的呢!”高宫摸着他肥肥的下巴说。

“啊?别扯到我身上啊……”我无奈地一摊手。

“啊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吧!”樱木贱笑地指着我,我一阵不祥的预感,“洋平早就有小女朋友了哦哦哦~~~”

“喂我什么时候……”我还来不及辩解就被一片起哄声淹没了。

“花江小姐啊!花江小姐!你自己说的啊!”
“喔~(罒v罒)花江小姐啊……”

“我没有啊!”那只是我随口扯的谎啊,花道你记性不要这么好,好吗?我欲哭欲泪。

“还想瞒过本天才!你手机里就有她的短信吧?兄弟们上啊!”

四个笨蛋翻台进来要抢我的手机,我誓死守护结果被樱木一个头槌放倒了,我捂着冒烟的额头觉得自己要倒地了,静雄哥过来扶住了我。四个笨蛋抢到了手机却被键盘锁挡住了,这一刻我是多么感谢发明了这个装置的宅男!

他们软硬相逼,我撇过头闭口不言。最后虽然保住了手机里和仙道的短信内容,但是我有一个“叫花江的小女朋友”已经是他们坚信的事实了。

又闹腾了一阵,大家互相认识之后又集体揭樱木的短。这个逗比天才不论何时何地都是逗得那么出色。丽萨他们用蹩脚的日语七嘴八舌地说樱木在大学和球队里闹出的笑话,三人组则拼命比划着告诉他们樱木在中学里的闹剧。

我笑着前仰后合,余光里却也明明白白地看见坐在角落里捧着酒杯微笑而一言不发的仙道。我视若无睹,没上前去搭话,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是流川首先催着要开始的。我们正闹得欢腾的时候,他突然过来提过樱木的领子,二话不说就亲了他一口,“结婚了,白痴。”

樱木的脸整个红了,他恼羞成怒地吼,“这时候你还叫我白痴!”

“叫什么?”流川眨眨他的凤眼,“花道?”

樱木的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惹得我们一阵笑。

我作为司仪站上了舞池中央,宣布婚礼开始。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是作为兄弟的一些肺腑之言,然后祝他们幸福,请他们步入这个小小的舞台。我全程都注视着樱木,这个三十岁的糙汉子朝我笑得灿烂得有些傻气,一如十八年前我初遇他的时候。是啊,我都已经认识他十八年了。

钢琴曲悠然响起,流畅得几乎让我以为是在放原声带一般。我终于忍不住去看仙道,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他坐在舞台灯光里,垂着眼帘认真地弹奏这首梦中的婚礼。英俊的五官在顶光的投影下更加迷人,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能做到移开目光的。

樱木和流川的宣誓简单直接,也是那么的热烈真挚。

——本天才说到做到!
——白痴,我同意领养一个孩子。

然后樱木双目瞪圆了伸出五指,“本天才要养五个!!”然后被流川以吻封缄,久到最后我不得不弱弱地插一句:够了,回家接着亲吧……

天才的婚礼怎么可能与凡人一样?交换戒指之后便是狂欢时刻。我借来的KTV高级音响得到了充分的利用,樱木、三人组、千叶和丽萨在台子上又唱又跳,丽萨不愧是拉拉队队长,劲歌热舞不在话下。我看到她去邀请仙道,仙道摇了摇头,她直接拉起了他的胳膊,然后三人组哄笑着一块儿把仙道拉进了舞池。

我收回眼神,仔细地擦拭起手中的酒杯,突然一阵烟雾喷到了我脸上,抬头一看,静雄哥是故意过来呼在我脸上的。

“喂,都叫你别抽了。”
“那小子是谁?”
“房客,过来帮忙弹琴的。”
“是吗。”

他的语气里微妙的不同我敏锐的发现了,我抬起眼凝视他几秒,“怎么了?”

“嘛……”他吸尽烟,徐徐地吐出雾,“不像是你会信任的人啊。”

“我那么警惕么。”

“你只是太缺乏安全感。”静雄哥懒懒地趴在吧台上,把烟慢慢、慢慢地暗灭在玻璃杯里,然后摘下了墨镜。我第一次凝视他墨镜下的眼睛,却沉默了。

我沉默。不止是因为他的明晰,更是因为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别的东西,我不敢承受的那些东西……如果真是这样,他对我那么好,也就说通了。

“你得承认,你叫我哥,可不只是年龄的关系。”他又戴上了那副靛蓝色的墨镜,直起他高大的身子,透过墨镜看我,“有的时候我看得比你清。”

我苦笑着耸耸肩,“你饶了我吧。”

他龇着牙笑着揉揉我的脑袋,“你饶了你自己吧。”

我心里一颤,错愕许久。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我要害,不断在我脑内盘旋。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只有静雄哥了吧……有的时候,真的是连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

之后静雄哥便塞上耳机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我调好十人份的酒搬过去,坐在流川身边。我看着舞台上那团耀眼的红发,转头敬他一杯酒,“花道就拜托你了。”

“嗯。谢谢你以前照顾他。”流川其实是个很懂礼貌的人。

“喂喂,我以后也要照顾他的。”

“以后有我。”他的眼神凌厉起来。

“是是,我知道了……”我双手投降。对付单细胞需要按照他的思路走。

喧闹过后活宝们都累了,于是就换成比较抒情的双人舞。仙道又坐回了钢琴边,弹起一首首古典悠扬的圆舞曲。樱木和流川别扭地随着音乐舞动身体,惹得三人组一阵哄笑。按照礼仪,丽萨和众男士一一跳过一段舞,最后这个热情的精灵在仙道周围久久不离。

她跃动的身姿轻灵而美妙,她像是一只蝴蝶在起舞,笑容也是怡人轻巧。我看见大卫夫妇在光影里相拥,一高一矮的身影天赐般的契合。不由得心底抽痛起来。

可是眼神微动,便见仙道朝我笑着。在丽萨跃动的身影间,他的笑容是那么直白的属于我,让我完全移不开目光。他在舞台灯光下,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上下翻跃出美妙的乐曲,一眉一眼都像是被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我灌下一杯酒深深感慨,怎么会有生得那么完美的人呢……

一曲又一曲,直到醉醺醺的樱木倒在流川怀里,流川抱起樱木简洁地宣布婚礼结束。大家又是一阵起哄,之后便也懒懒地摊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忙着收拾残局,仙道停下和外国友人的聊天,过来帮我。他一说话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怎么喝这么多?”

“……高兴嘛……”

“醉成这样,你还是去躺着吧。”

“不要。”

他作势要来抱我,我立刻闪开了。“喂,注意场合啊。”

仙道扁扁嘴,那傲娇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我把视线从他唇上移开,便见他笑意淫淫的吊起眼梢看我,露骨地舔舔嘴唇。

“别闹了。一会儿我送德瑞克他们回酒店,静雄哥会带你和野间回家。”

“不要。”他皱起眉,很干脆地拒绝。

“谁让你喝成这样。”

“谁让你不理我。”

“……你是国小生吗?”

他皱着眉垂了垂眼,那是他在用醉酒的大脑努力地思考的表情,“好,我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他做出一副很成熟的口气,我又觉得一阵心疼。他是怕我嫌他太幼稚吗?真是好笑,我同时也在怕他嫌我老。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天长地久也许不是那么没可能的事情。

然而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送外国友人回了酒店后,我开车回家。天仍旧下着温柔的小雪,广播里放着慵懒的曲子,我知道回家的路,心里却是无尽的迷茫。

我可以把握当下,和仙道爱得无忧无虑,最后分得彻彻底底;然而我终究是舍不得让仙道把他最好的时光浪费在我身上。斩断一段恋情再从头再来,好比是辛辛苦苦写完了一本小说,却丢了稿子要重写,尽管记得一切情节,却是疲累地不想再动一笔。而我这本小说,一开始就知道了是没有结局的悲剧。

停好车,我靠在车边抽了根烟,才慢慢地踱步上楼。扑鼻而来熟悉的味道,家里一片黑暗和宁静。

我径直走进浴室洗澡,却在脱完衣服的那一刻怔住了。那枚金属环轻轻地砸着我的胸口,我呆呆地看了它许久,不舍得摘掉。热烫的水当头淋下,我舒服地打了个颤,疲倦被卷走大半。正当我放松下来的时候,浴室门被打开了,仙道直直地走向我,双颊酡红,但脚步绝对稳健。

他不像是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及时抵住他没让他的衣服被水淋湿。仙道皱着眉头,用力地抓住我的手移开,在看到我胸前的戒指时表情柔和了下来。他仔细地摩挲着这枚金属环,眯着眼笑得很满足,凑上前去亲吻。嘴唇时不时地擦到我的皮肤,痒痒的感觉让我心神恍惚起来。

他的衣服终究还是被水淋湿了。我解开他衬衫的扣子,他的那枚戒指就在我眼前闪耀。淋湿的布料透出他性感的身材,我学他样亲吻他的戒指,忍不住从戒指游移到他的胸膛,再到腰腹,再往下时我有点犹豫了。

“洋平…你今晚都不理我~”

他挠着我的头发,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装可怜求补偿,却无法拒绝。仙道的家伙已经很躁动了,隔着裤子都能看出形状,我有些局促地拉下他的拉链,这是我第一次用嘴帮他做。除了起初的一些不适应之外,剩下的就是刺激了。等他发泄出来,我也已经完全脖起了。

被抵在墙上一阵狂吻,酒精和精夜的味道放肆地在我的口鼻里作乱,仙道比平时更加情动,带着一些粗暴让我更加兴奋。我们在浴室里做了很多次,累得我肌肉都在抽痛。然而一躺回床上,仙道从背后抱着我又开始挑逗。

最后一次做的很缓慢,仙道从后面慢条斯理地磨着,搞得我要发疯。他呼着酒气说要惩罚我,但是他的汗水也砸到了我的脸上。我心跳一阵加快,捧着他的头颅深吻,高朝的时候一阵眩晕,抱着他便睡了过去。

不想再理任何事情。

二十五


由于已经退出了职业男篮,樱木和流川在婚后便有充足的时间乘游轮去环游世界了。送他们上船之后,外国朋友们也回了美国,三人组也回去工作了。一切步入正轨,包括我的分手计划。

我从不再主动与他亲昵开始,到找理由拒绝与他出门,性事上态度冷淡。我做出假象让他以为我对同性开始反感,以为我接受不了和他这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甚至是为此感到羞耻。漫长的煎熬搞得我十分心累,好几次我都控制不住感情。虽然最终还是抑制住了,但是身体是骗不了人的。长时间的故意拒绝让我的身体对他轻微的触碰都会起反应,我想了一个很损的办法,先自己解决了再做。

他对我态度的转变感知得清清楚楚,我好几次见他欲言又止而最终还是不敢问出口。他又回到了我们最开始时候的样子,小心翼翼又温柔到了极点。有一次,我们隔了一礼拜才做爱,做完之后他抱着我,轻轻地蹭着我,唇在我肩膀和脖子上软软地厮磨,我像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什么宝贝一样。我只是闭起眼睛,脑海里都是做爱的时候他试探地问我舒不舒服的模样。我哪能舒服呢,做之前我可是自渎了三次啊,疲倦得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了,做的时候全程都紧紧蹙着眉头。

男人不能在床上满足对方,真是没有比这再伤自尊的事情了。

这天周末,我起了床就又以工作为理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我拼了命的想要看书,却一个字也印不进脑子里。我看着窗外开始发呆,三月的天气很好,而我的心情无比阴郁,并且将持续阴郁,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我回过神。仙道走进来倚在桌边,问我工作累不累。

“还好吧。”

“今天周末,我们去赏樱吧。我同事说河野公园的樱花开得很好看。”
“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和同事去的。”

“那……陪我去一次吧……”
“我…”
“又有工作?”
“嗯。”

他微微皱着眉看我,深邃的眼睛透着委屈,像是在拷问我一样。我别过眼不说话。

“那洋平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有空呢?”他看着地板,脚尖画着圈。

“……别闹了,我们去吃饭吧。”

“又叫外卖吗?”

“随便。”

“那好,我们去河野公园野餐吧。”

“我不是叫你别闹了吗?你是国小生吗?”我皱起眉头。

这句话对他一向有效,然而他今天好像是执意要和我杠上了。

“就算我任性吧!我想和洋平去——”他的声音突然升高又陡然弱下去,“——去哪儿都好……洋平想去哪里?”

我根本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瞬间心痛得像是要被捏爆一样。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几天,就几天,他就会乖乖放弃了。可是我由不得自己心软。

“今天我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好,我们就去超市吧。”

“……”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拒绝了。于是换衣出门,坐列车去超市买菜。他走在我身边十公分的地方,不亲密也不疏远,开始十分沉默,不久便像是和朋友聊天一般问起我公司的近况,我敷衍的回应着。

列车上人满为患,乘客不是乘客,而是超市一百元一袋的胡萝卜,袋子里能塞多少塞多少。我尽管极力避免但还是被挤进了仙道的怀里,他像是早在等这一刻一样,手穿过我的夹克,在夹克和里衣之间抱住了我。

我僵直了身体,伸手过去想抓开他的手,但是他铁了心的不松手,用力得让我的腰发痛。我警告地瞪着他,他平静地与我对视,我能看到他平静下翻滚的情绪,看得我心狠狠一沉,我撇开眼睛。

“别闹了,回家再说。”

“我不要。”他明确的拒绝了,“放心,我不会乱来。”

我低下头,还是收回了手。仙道除了揽着我之外便不再动作,我直起身子和仙道保持了一公分的距离,能感受到温度却没有肌肤相贴的踏实。我看着窗外,心思却在仙道身上。他散发出的柠檬的味道,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如果这列车不会停止……

突然的急刹车让我跌进了他的怀里,瞬间的紧贴之后他便就势抱着我不放手了。仙道的气味和体温让我的心跳开始加速,紧贴的身体缓缓磨蹭着,我感觉血液开始向下冲,手心冒汗,呼吸粗重起来。

我极力克制,拼命想一些不相关的东西,然而仙道发热的下身贴住我的时候,我头皮都被刺激得发麻起来。他也发现我的下身有了反应,变本加厉地厮磨起来。我再次抬头警告地瞪他,而对上他温柔宠溺的目光的那一刻,彻底没了抵抗的心思。

他俯下身用唇蹭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立刻热得滚烫。他在耳边轻声地问了我一句话,这句话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然后心疼得无法呼吸。

——洋平,你想要我吗。

他这么问我。仙道彰,我孤独高傲的同性恋人,竟然主动要雌伏。我记得他唯一一次那么说,是在去年森小姐来我家做客的那晚。一次为了情敌,这一次是为了挽回。这句话其实有别的试探,他怕我不要他。

感同身受,我感受着他的一切痛苦,也承担着自己的一切痛苦,开始自我厌恶。明明可以一句话说分手,而我这么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他做那个提出分手的坏人,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坐稳好人的位置。

我突然找到了一个很完美很完美的理由来让自己放弃分手:就算我和他分手,我又怎么能百分百地保证站在他身边的是女孩子呢?

那一刻所有的包袱都灰飞烟灭,我享受着片刻的轻盈和心安理得,几乎都要笑出声来。然后明白,如果不分手,那么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女孩子的几率就是零。

* * * * * * * *


列车继续前进。方才的情绪已经压下了我的欲望,而仙道已经按捺不住了。说起来我已经冷落他有个把月了,而且不只是我,他的情绪也持续阴郁。

他用手指轻轻地挠着我的腰,带点撒娇的味道。我伸手去握了一下他的手,回应一般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用嘴型说“晚上”。他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

去超市买了点食材,出来的时候仙道拉了拉我的衣角,“今晚我们来四人约会吧。”他指着对面的酒吧说,“新开的呢。”

“四人?”

“是啊,我叫越野来,你不是没见过他吗?”

——啊,原来如此。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到带我见朋友的环节了。

“他是个不错的人,很喜欢吐槽就是了。”

“嗯……”

我有点懵了,完全不想拒绝,又觉得反复无常只能让事情更加麻烦。最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但眉头一直皱着。

再次乘列车回家,过了高峰期人少了很多,我们并排坐着。也许是我还皱着眉头的缘故,仙道拉着我的袖口指给我看车外的樱花,“这样赏樱也不错吧?”

“……那么喜欢樱花吗?约会的话,可以去赏夜樱。”

“嗯!”仙道又眯眼笑了,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到家后我开始做午餐,仙道跟着我进了厨房,在一边撑着脑袋安静地看我,我也不说话,厨房里只剩我切菜时笃笃笃的声音。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但知道那注视一定温柔而认真,我只能专心致志地做我自己的事情。

“洋平想去看哪里的樱花呢?”他突然问我。

“随便吧。你不是想去河野公园吗?”

“去上杏林吧?”

“啊…会不会太远了?”我有些意外,上杏林是去年他带我去游船赏樱的地方,那里有太多回忆,仙道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吧。

“越野的那位先生会开车过来,是很棒的宾利雅俊系列的敞篷款,外形参照的是五十年前的MK6呢。”

谈起车子,他总是会跑开话题一小会儿。不过我现在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那位先生?”

“是呀,佐仓先生,他是金利会计公司的社长。”

“又是有钱人吗……”我疲倦地嘟哝了句,仙道顿了顿就放缓了声音说:“那我们自己坐的士去吧。”

“太远了,早点回来休息不好吗?”

我终于转过头去看他,他犹豫几秒还是点了点头,“那去看场电影吧?”

我说好。

四菜一汤,我和他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电视里播放着午间新闻。仙道吃饭总是很文雅,不慌不忙又吃得极快。三月的阳光照进来,温度刚好,屋子里亮堂堂的,风吹进来带着樱花的味道。恍惚间我有种错觉,不由停下了筷子。

“怎么了?”

“啊,觉得…很好……”我微微勾起嘴角,回过神继续吃饭,没想到仙道却越过桌子吻了吻我的脸颊。

“我也觉得很好,现在的生活。”

那一瞬间怦然心动的感觉让我的筷子丢脸地掉到了桌子上,我尴尬地捡起来继续吃,只听仙道一声轻笑。

吃完后仙道主动去洗碗了,我看着电视,耳朵里却全都是厨房里水流和碗碟碰撞的声音。吃饱后躺在沙发里,我开始犯懒。很久没好好睡了,一放松下来便困意连连。迷迷糊糊间感觉仙道也躺在我身边,抱着我亲昵地蹭我的肩膀。

我醒的时候仙道还在睡,身后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这家伙又把柠檬味染了我一身。我扭了个舒服的姿势,那张英俊深刻的脸就在我眼前。仙道很高大,肩比我宽了一截,他手臂一伸就能把我箍在他怀里。

我凝视他的面容,不得不带点着迷的热切。看了不知多久,那两瓣完美的唇突然勾起了弧度,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仙道睁开他惺忪的睡眼,眉毛上挑而轻佻。

“我是不是很帅?”

“啊啊,你最帅了。”我一翻白眼,打算起身的时候却被他揽回到沙发上。仙道凑过来亲我,“我们继续做列车上没做完的事情吧~”

“喂,大白天的……”

他探进来的舌堵住了我的话,双手在我身上游移,下身紧密地贴在一起摩擦,我很快就被挑起了欲望。闭眼唇舌纠缠,他一下子扒开我衣服的时候,我想睁开眼睛却被光线刺激到无法睁开。

我正揉着眼睛,突然身体一轻被仙道整个抱了起来,他抱我到窗边拉上窗帘,就地把我抵在了墙上。我心头一暖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沿着我的身体一路下去,最后跪在了我的腿间。仙道的口技真的是没话说,我只有喘息高朝的份。

他从我身后进来,明显有些忍耐不住的急躁。仙道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躁动,布满了汗水的额头蹭着我的肩颈,湿热黏腻。我试图放松后面,每一次却只是以更大力地紧张收场,搞得我也躁动不安起来。

他实在憋的不行了,低吟一声便退了出来。我脱力地撑在墙上喘气,接着仙道的手指探了进来。等到差不多了,我们两个的汗液也都滴到地上汇成一个个小水洼,看起来十分夸张而晴色。

“洋平,我进来了……”他的声音低哑得不行,我嗯了声,撅起臀好让他方便进入。进来后他便由慢到快地动作起来,释放后我们倒在沙发上休息,他如我所料地又来了一次。我被压制在沙发上承受他越来越深重的撞击,筷感和痛感让我抑制不住申吟,他听着更加兴奋,紧紧地抱着我叫着我的名字。

突然我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随着他的撞击也轻轻拍着我的脸颊。睁开眼睛,仙道脖子上悬着的指环在昏暗的室内眨着眼睛看着我,我呆住了。

我几乎快忘了它的存在,因为它被我的体温感染,原本的冰凉变成了贴心的温度,在我胸前几乎要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仙道俯身下来亲吻我的那枚,然后把我翻过来。面对面亲吻的时候,他的指环垂下来和我的碰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细小的金属音。

——叮。很轻的声音,却像是敲裂了什么东西,让我鼻尖发酸,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沿着眼角,悄悄地流进鬓发里。虽然只有两滴而已。

做完后,仙道抱我去浴室,我累得一点都不想动了,任由他腻歪。休息到黄昏,我们出去吃了顿晚餐,在七点半到酒吧赴约。

仙道看起来很高兴,整个人容光焕发。而我透过商店的橱窗,幸福而酸涩发现自己也是一样。

* * * * * *


越野和他介绍的一样,中等个子,梳着乖乖的中分,长相清秀温和,见面就吐槽仙道千年一遇的准时。佐仓先生比他稍微高一点,戴着圆眼镜,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成熟很多。

“啊,这位就是仙道君吗?真是一表人才啊。这位是?”

“水户洋平,叫我洋平就可以了。”我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真的很般配呢。”

“……谢谢。”

“别介意啊,这家伙说话就这个德行。”越野捶了下佐仓的肩,朝我龇牙灿烂一笑。我一下子就明白他为什么能当仙道的朋友了。

一推门,酒吧里的喧嚣就扑面而来。片刻后我便找到了当初做酒保时的熟悉感,即使是昏暗和交替闪现的彩灯也阻碍不了我的视野,酒吧里的布置和情况我看的八九不离十。

我们找了个隔间坐,各自点了鸡尾酒。越野坐下后,佐仓先生很自然地搂住了他,不过仙道是很懂得我的规矩的,老老实实地坐在我身边。结果就是对面两个人卿卿我我,这边我和仙道活像是在冷战。

“别那么拘谨嘛。”
“洋平不太习惯在人前太亲密。”

“对了,我听说你是被仙道掰弯的?”
“啊…是的。”

佐仓先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很惊奇地问仙道怎么办到的。仙道简单地回答说动之以情,越野听了之后就嘁了一声,佐仓先生饶有兴趣地拖长了声音。

“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被跳过了呢。”佐仓先生转头看我,“洋平,分享一下吧。”

仙道脸上的笑让我觉得他心安理得地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算是不服输吧,我勾起嘴角就把事情抖了出来。

“他和其他三个基少年装作房客住进我家,潜伏了几个月来接近我,还利用那三个少年让我习惯同志。”

仙道微微瞪大了眼睛,略带吃惊地看着我。我摸摸他的刺猬头,忍不住翘起嘴角。

“你都知道啊……”

“这点小花招,你以为我白大你七岁啊?”

他有点局促地挠着脸颊,越野没心没肺地笑话他也有这么一天。

“仙道君真的是很爱洋平呢。”佐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愣住了。

越野装作发抖的样子,“喂,你干嘛这么肉麻啊!”

“难道不是吗?我听说啊,对一个人的冲动大概在15天左右,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段还没有追到,那那份冲动就会减少甚至消失。可是仙道君却坚持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是真心的吗?”

“喂!那你只追了我不到一小时诶!”

“我们那时已经是两情相悦了,不是吗?”

“哇你这人真是肉麻死了……喂喂你的手在干嘛……唔……”

对面的两人开始没节操地秀恩爱,我却陷入了沉默。因为我尽管一直相信着仙道,却也在潜意识里怀疑过他的感情。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仙道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拇指轻轻挠着我的掌心。

我收敛心神朝他笑了笑,没有抽回手。

对面的秀完恩爱打算去舞池巡回秀,越野走之前朝仙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自是没漏看。他们离开之后仙道便靠在了我身上,像个膏药一样黏着撕不掉了。尽管如此,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也没有动手动脚的,只是很安静地靠着。

仙道勾出我藏在衣服里的指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我摸了摸他的刺猬头,自顾自地开始喝酒。这一刻安静而和谐,而我内心却摇摆不定起来。

一杯又一杯,我很慢地品尝着,也喝完了一瓶葡萄酒,我和仙道也沉默了很久了。

“还要吗,酒神?”

“够了。”我笑了笑,很喜欢酒神这个称号。葡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比较容易熏红脸。我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了,呼出的气息也热热的。他凑过来吻我,我伸出舌尖舔着他的嘴唇,有点酸酸的。

“你还真是喜欢柠檬啊……”

“我也很喜欢洋平。”他蹭着我的鼻尖,认真地说,“洋平,年龄算不了什么,我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不。”

“唔……你还真是啰嗦……走吧,去看电影。”

“诶?啰嗦?……洋平,等一下!”

我径直走出酒吧,顺道和越野他们打了个招呼,仙道在后面跟着我。夜晚有些凉意的风吹得我清醒了些。

对面的大型商场附近就有一家联锁影院。因为喝酒后脸色有些红,我就去洗手间洗脸,仙道去买票。公共洗手处我正在冲脸,无意间听到两个女孩子的谈话。

“刚刚那个人真是好帅啊!”
“是啊!而且身材又好!起码有一米九零了吧?”

“不过你别想啦,我看到他买的是情侣票~”
“诶?那我倒要看看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难道是明星吗?”

“哎哎,他走过来了!”

我愣了一下,随意抹了把脸就立刻走进了男厕,仙道也走了进来,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那两个女孩子的声音。

“洋平,你还好吗?”

“没事,把我的票给我,你先进去吧。”

“好……”

我们坐情侣座看电影都是这样,一个人先进去,另一个人等灯灭了再进去。仙道对电影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我比较喜欢看好莱坞的商业片。除了喜欢之外,我觉得一场电影那么贵,不看商业片怎么回本。

是我喜欢的动作片。主角的打得还像那么回事,我看的津津有味,仙道则还是一样的对此百般聊赖,揽着我亲昵了一会儿便开始打瞌睡。

近两个月来,今天算是过得最轻松的了。但是事情往往不是那么如意,主角和反派激战正酣的时候,我意外地接到了牧桑的来电。

二十六 牧桑的来电


牧桑很少与我联系,也只有非常重要的节日才会发个简短的祝贺短信,平时就更别提电话了。仙道伏在我肩头打瞌睡,其他人在安静地观影,我本想掐了电话,但是手机一直亮着来电提醒,安静地抗议。

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我抽出身子让仙道靠到椅背上,出去接电话。大厅里爆米花的气味香甜怡人,回拨电话的时候,我想着等会儿给仙道买一桶回去。电话通了。

“我是洋平,牧桑你有急事吗?”电话里传来低低地应答,我有些担心他,“你在国外出了什么事情吗?跟我说说吧,我看看能帮上什么。”

“不是我的事情,是仙道的事。”

我顿时头皮发麻,隐隐觉得不妙起来。牧桑叹了口气,“果然,他没跟你说吧。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知你一下…”

牧桑习惯性的官腔让我焦躁起来,微微提高了声音,“到底是什么事?”

“仙道参加了玛莎拉蒂的跑车设计招标,你知道吧?”

“嗯,上上个月的事情了,他……没中标吗?”

牧桑又嗯了一声。我担心起那个高傲的年轻人来,他花了很多心血在这份设计上。然而事情的重点却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实际上,更加糟糕。

“但是总公司十分看好他,主动给了仙道总公司的offer,可是仙道拒绝了。洋平哥,玛莎拉蒂是国际一流的跑车制造企业,你也明白这个机会有多珍贵。仙道离他的梦想就只差一个签名了,我问他为什么要拒绝,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顿时有点懵,有点思绪又不太确定,从牧桑的语气来看,难道是因为…我吗?

“他说机会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仙道他在乎的事情没有多少,你应该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什么也没和我说,但他这两个月一直很不对劲。你们,”牧顿了顿,没有半点怀疑地继续说道,“出事了吧。”

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只听片刻后牧桑沉声道:“仙道是真心的,但是实话说,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们,因为洋平哥你太现实了,骨子里不肯轻易信任。”

“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Offer已经拒绝了,多说无益。洋平哥,你要是喜欢仙道,就好好跟他在一起;要是不喜欢,就不要拖拉,优柔寡断决不是温柔。不要像健……”他像是促音般戛然而止,微微叹了口气,“话我说完了,就不多打扰了。”

我连再见也忘了说,听着耳边嘟嘟的挂电声,眉头紧锁。

呆立了不知多久,落地窗外的黑夜中,闪烁的霓虹灯拉回我的神智。我其实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就是那么站着看着空气。而在回神的那一瞬间我就做完了决定。我并不惊讶于自己的决断,这个决定我已经拖了两个月,现在只是一锤定音罢了。

我走回影厅,甜香的空气让我想起没买爆米花。买好一桶捧着回去,却突然发现有几粒掉到了地上。不是售货员装得太满,而是我的手在抖。

回到影厅,仙道看到我立刻直起了身子,我把爆米花递给他,沉默地坐下。他咔嘣咔嘣地吃着,快被喝光的可乐呼噜噜地在杯子里响,高大的身躯靠在我身上,很踏实也很虚幻。

他打了个哈欠,呼出的气息里甜味过分了。我伸手过去摸他的刺猬头,他沉沉地低吟了声,整个人放松下来倒在我身上。

电影进入尾声,主角打败了反派,克服了一切阻碍,和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最后一幕是一对璧人相拥在黄昏里。我平静地看着整个屏幕的暖色调转入黑色的演员表,片尾曲结束,然后散场。灯光亮起,仙道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朝我露齿一笑。

我一愣,突然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撇开眼,我走在前面。仙道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变化,问我是不是电影不好看。我说还行吧。他撇撇嘴,“那就是不好看咯,就说去看樱花嘛。”

“回去吧,我有话跟你说。”我埋头走进电梯,在角落里站好。不能再拖了,我怕一觉醒来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但仙道明白平静意味着什么。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跟上,站在我旁边。电梯由十八楼缓缓下落,我盯着电子屏,到第五楼时,仙道终于开口问了。

“是什么事情啊?现在说不可以吗?”他的语调很轻松,但我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连同我自己都心揪。

我低声回答:我们的事情。

仙道不说话了。拥挤的电梯中我听得到他微乱的呼吸声。出电梯,出大厦,坐上出租车回家。出租车的后座里,昏黄的路灯流水般划过,我看着窗外,仙道握住我的手,拇指轻轻挠着我的手心,挠得我眼睛发痒。我不能哭吧,所以我抽回了手。仙道不放弃地缠上来,捏得我发痛。

我闭上眼睛,“别闹了。”

“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我不说话了,任由他抓着我的手,然后索性抱住我。后视镜里,司机正飘忽着往后面看,我冷冷地回视,他受惊地收回眼神。仙道安静地抱着我,下车之后也一直握着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即使是与路人相向而过的时候。

凝滞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家。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言了好一会儿,我刚要开口,仙道便吻住了我,手直接开始解我的皮带。我被他的气势惊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撇过头找到空隙要说话,他抢先开了口,“这是你说的,‘晚上’。”

我又慢半拍地才想起今天列车上的事情,却感觉是隔了一年那么久远。仙道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这么无理取闹吧。他埋在我的颈脖间啃咬着,我盯着天花板,缓慢而坚定地说:

“仙道,我想要个孩子。”

果然,他瞬间就僵住了。他抬起头,喃喃地重复道,“孩…子?……”

我直直地盯着他,点点头。他的脸上满满的是不知所措和惶恐,我推开仙道直起身子,他的眼珠盯着我转动。估计是悲极反乐,我突然想接下来仙道是不是要问你有没有爱过我这类问题。

我整好衣服,仙道沉默地看着,我没敢看他的脸,只听他紊乱的呼吸就已经让我呼吸不能。我看着他的脸以下,他用一种略带颓废的姿势瘫坐着,衣衫凌乱。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云淡风轻的仙道彰。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去为他整理衣服。

他握住了我正在为他扣衣扣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洋平,可以领养一个吗……”

我没有回答,继续为他抚平衣服的褶皱。

“那,找人代孕吧?”

我抬起头,悲哀地看着他近乎绝望的表情。好了,就差一步了。我闭上眼睛。

“分手吧。”

二十七


距离仙道搬出这个屋子已经一个星期,其间我没有收到任何他的消息,无论是来自他的,还是牧桑的。如我所料的,与仙道的分手是不会纠结缠绕藕断丝连的,我话说的干脆直接,仙道也完全没有理由反驳。

他的确不是那种会轻易放手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个明白人。看事,我和他都是明白人;而做事,我有太多考虑,所以时常自我纠结,而他并无多少牵挂,所以做事从不纠结。

而且我也能预料到他的未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困于过去的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振作起来,然后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可能,我并不是他的唯一,没有我,他一样能活得比谁都精彩。

而我,从一开始简直要活剥自噬的痛苦愧疚,到后来的麻木不仁,最后只剩一个巨大的空洞,与我三十年来的漫无目的无所事事的空虚融合在一起,于是我的整个世界就成了一张白纸,纸上有一个漆黑的洞。

只有樱木——三十年来,一直都只有他能为我的生活带来一丝波澜。他和流川环游归来,住进了新房,流川选择在日本球队继续他的篮球生涯,而樱木则成为了大学教练。也就是在和他们还有三人组的聚会上,我才渐渐找到了重回生活的头绪。

头绪也只是头绪而已。住在这个屋子里,满满的都是我与仙道的回忆。回忆不仅限于此,它还刻在我的身体上。然而不管我怎么的想要忘记,有一件东西却是我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仙道送我的那枚戒指。每一次,当我稍微缓和了情绪以为自己能撑过去的时候,只要一遇到洗澡换衣的事情,只要那枚戒指出现在我眼前,被压抑的感情就又肆无忌惮地出来作怪。无数次的挣扎往复后,我接受了现实:这辈子,我都放不下这个男人了。

我向牧桑打听仙道的消息,得知仙道已经在作出国的准备了。他说完仙道的近况后,犹豫地问我和仙道是不是出事了,我啊了一声,心想仙道果然没有告诉牧桑,他孤傲的性子还是改不了。没有正面回答,我说了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我不再联系牧桑,而是自己设法得到仙道的消息。除了学校和他的同学,还有无所不知的谷歌,我也开始关注汽车这个行业。但是牧桑开始时不时地联系我,考虑到仙道,我一次也没有接起他的电话,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大意是让他多多照看着仙道。

难过归难过,日子还是要过。这一个星期的假期之后,尽管还有一些遗留的情绪,我还是强迫自己回归工作。幸好,人事部的日常工作不多,我的离席没有对公司的利益产生多大影响。我回到公司就开始每天的加班加点,上司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了。

人真的需要一个依托,幸好我有这份工作让我不去想多余的事情。起初我只是一味的工作,还是没有什么目标,但是之后的某一瞬间让我转变了看法。樱木成为教练后的第一场练习赛赢得十分精彩,而当我站在远处,看着在全场震天的欢呼与掌声中樱木脸上发自内心的成就的喜悦,我刹那间恍惚起来。这个曾经被所有人认为一事无成的小混混也都站在了人生的巅峰,有了一份引以为豪的成就,而我却还是徘徊在迷茫与明智的灰色地带。

我对名利没什么野心,却也无法用淡泊名利来为自己的颓废找理由。名利是一回事,成功是另一回事。我觉得是时候找个目标了。因为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所以我打算继续做人力资源这一行。

起初真的是很艰难。读书对我来说本来就不是愉快的体验,更加困难的是心理上的困窘。和一群大学生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不仅仅是面子上挂不住,更致命的是,他们总让我想起仙道。然而熬过几节课之后,我也渐渐习惯了。

考个证需要背大段大段的定义和理论。我安安稳稳做这行一年,从没用上过其中的任何一个。虽然觉得背了实在没用,但是没有办法,为了那本证书我必须背。背书对我来说无疑是非常痛苦的,除了吃饭睡觉上班,剩下的时间我基本在背书中度过。

背书并不愉快,但我奇异地在整个过程中都心无杂念。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晚上,我背完一节书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那一整天里,仙道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顿时恍惚起来,觉得自己悲哀的可怕。我一度以为自己放不下这个男人,可是现实却是那么的讽刺。那时,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想:这样挺好的,那么就这样吧。

也许是我太缺乏恋爱经历,因为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段时间是心理防御机制在作怪,大意是说,面对困境时,人的心理会自动抑制负面情绪来保护自己。而当人以为这个困境已经过去,困境的余波还是产生伤害。

我对这类把情感公式化的理论一直很不屑,但不得不说事实的确如此。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辅导班开在附近的大学城里,去上课的时候总能路过一片篮球场。夏初的某一天,我提着公文包经过这里的时候,突然被一抹身影攫住了目光。

蓝色7号。

是仙道的颜色和号码。那只是一个背影,我一眼就明白那不是仙道,可还是收不回目光,停不下靠近的脚步。我站在栏杆外,7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慢慢就模糊了。昨晚牧桑发短信给我,仙道已经去了德国。当时我的内心除了一直以来的烦闷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波动了,因为这本就在我的预料之内;然而这时的我,站在球场外的我,却睁大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号码,然后流眼泪。

沉寂了两个月的心脏又有了感觉。虽然是痛,但我觉得这比麻木好了太多太多。我无意识地抚上胸前戒指的位置——它还在。它还在,只是我故意不去注意,但其实一直都在啊。

痛完了继续去上课,上完课继续去上班。去年接手的年轻社长在大半年的适应后,终于要大展拳脚了。其他部门忙着为年内拓展计划做准备,我们人事课也开始为招揽新的人手忙前忙后。

不知不觉进入灼热的夏季,销售人员的招聘刚刚完成,我正准备着公关人员的招聘时,突然接到了高宫的来电。

高宫望终于找到结婚对象了。

我是第一个被通知的。我听他讲完他的未婚妻有多好多贤惠,再听他讲完他要把婚礼办得怎样怎样好,我问他伴郎是谁,他立刻说反正说什么也不会是你,你一上去就会把阿惠拐跑啦。我说在你心里我居然是这种人么。他哇啦哇啦急忙解释,我都能想象出来电话那头他肉呼呼的手指头慌乱挥舞的样子。玩笑开完之后,我也爽快地答应一定请假去参加婚礼。

高宫的婚礼定在八月八日。樱木拉着流川提前回了神奈川,我因为工作的原因直到七号傍晚才坐上了去神奈川的末班车。

列车里气温偏低。傍晚,白天的余热还没有消散,橙色的落日照在我身上,仿佛要融化我一样的暖意。高宫的婚礼像是一个结点,让我停歇下来想起很多事。中二时期成立的樱木军团六人中,其他的都已经成家立业,只有我一人家没成,事业也还在半路上。然而我并没有觉得有一丝的着急和不安,反之却是疲累又有着前所未有的一丝充实。不过我知道,就算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婚礼上我也是逃不了这帮兄弟的盘问出招的。

牧桑说的没有错,我这个人不会轻易信任他人。但其实我只是在感情方面不肯信任而已。对朋友,我是从来都不会吝啬信任的。受我母亲的影响,我对婚姻还是抱着比较保守的态度。我没有别的要求,唯一想要的只是安定,这却是感情最缺乏的东西。我一是不太喜欢坦诚感情,二是害怕感情的破裂和失去,因此很少陷入恋爱关系。确切来说,在遇见仙道之前,我只谈过一次。说来也是幼稚,第二个原因就和因为糖会被吃完所以就不吃糖是同一种荒诞逻辑。

落日慢慢沉入高楼之中,迫近夜晚,列车到站了。

二十八


如我所料的,我一下车就被樱木他们架去了酒吧为高宫办单身派对。高宫为了明天的婚礼,面对我们的围攻抵死不从,并成功把矛头对准了我。而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劝告和感慨,我一向采取的扯题战术也遭到了樱木强硬的抵制,最终败下阵来。

实话实说只能让气氛降温,所以我用半开玩笑的形式说自己找到了目标,先以事业为重。他们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表示事业爱情两手抓才是光明大道。之后又以我老是回避问题不够义气为由强行灌酒。我当时还在心里笑,都快二十年了,他们还不明白我的酒量吗?

然而结果是,我真的醉了,而且一醉不醒。我想,这并非因为我酒量退步,而是因为我心里想长醉不起;我想,有时他们也许比我明白。

许多年来,我终于有一次体会到宿醉的感觉。浑身不舒服,但是让我觉得真实。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我忘了昨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做梦了,梦里一定有仙道彰,因为枕头上还有眼泪的痕迹。

我下意识地抚摸上胸口——没有。我下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来神奈川之前,我已经将戒指放到了西装外套的里层口袋里。我整了整情绪,开始穿衣洗漱。走出房门的时候我正在向樱木拨号,抬头便见流川端端正正地坐在饭桌旁安静地看着我。

“早上好。”

“…喔……”我愣了一秒便扬起嘴角,“早上好。”

流川指指桌上,“早饭。”流川指指手表,“还有四十分钟。”

“花道让你等我的?”

流川点了点头。我坐到他对面开始吃饭,流川呆呆地盯着我不发一语,那双清冷黢黑的眼眸看得我发毛。

“你有话要说?”

“没什么。”流川撇过眼珠子,又撇回来。等我咽下第两口面包,他终于动了动嘴唇。“白痴很担心你。”

“你吃醋了?”

我有意逗他,没想到他很正经地摇了摇头。“我也是,感觉怪怪的。”

“感觉怪怪的是我才对吧?哈哈,流川君居然这么关心我啊?”

“……”流川一成不变的表情散发出了无语的讯号。

于是对话就这么终止了。我一直挂着带点调侃的笑容,心里却在忐忑不安。如果连流川都发觉了,我最近真的是让人担心了吧?

真是的,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 * ** * **

吃完简单的早饭,流川开车带我去了举行婚礼的氏神社。婚礼十一点正式开始,我们赶到的时候,客人们都已经基本到场了。樱木的出现显然已经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流川的出现让场面顿时又沸腾起来。不过在流川冷冷地无视掉一个想要过来与他握手的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搭话了。

樱木一看到我,也不顾场合地冲过来拉我过去。被野间他们调侃几句酒量退步之后,婚礼也差不多要开始了。不过这时我才注意到,客人们基本都穿着传统和服,双目所及之内,只有我穿着西服,不过还有更不协调的——流川和樱木都穿着休闲运动服,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高宫一家我是不怎么担心的,但我怕他妻子那一家的亲戚会说三道四,觉得高宫家不尊重他们。不过现在我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如干脆不说。

高宫的妻子慧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稍微有些丰腴,细长的眼睛配上传统妆容,倒真有几分古画里仕女的样子。昨晚天黑没发现,原来高宫真的是为了婚礼减了肥的,他已经从胖子界转入了微胖界,面庞的线条也硬朗了许多。

他带着庄重的神情,带着新娘郑重地步入神前。我站在道场里,看着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背影缓缓地离我远去,配着司官的致词声,我又恍惚起来。

婚姻真的是很神圣的礼仪。它不单单是两个人的爱情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而是两个家庭的契约。从此,不再有草野慧,取而代之的是高宫慧。他们将生儿育女,担起作为父母的责任;他们将面对几十年单调冗长的生活,感情与信任时刻在处于潜在危险之中;他们将面对亲戚之间无休无尽的纠纷离合,甚至自己也将卷入其中……

婚姻是维持与责任,而我……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我有结婚的打算,仅仅只是因为年龄差不多了,经验告诉我我应该结婚了。我已经明白自己放不下仙道,所以对结婚对象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娶一个长得不漂亮也不丑的、性格温和的女人,我上班,她带孩子,周末偶尔去玩玩,然后就这么安安稳稳度过余生。至于爱不爱,那已经是看着办的事情了。而这样自私的想法,对她根本就不公平,也毫无责任可言。

我抬头盯着天空,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

那不如,不结婚了。


* * * * * *


婚礼结束后,客人移步至会厅参加午宴。高宫忙着一桌桌地敬酒,我们灌了他五杯之后也不再强拖着他,自己喝开了。酒过三巡,樱木又开始扯我的婚事了。喝高了的野间和大楠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加入老妈大军。

“洋平啊,你看连高宫都有对象了,你咋还是单的?难道嗝~~那方面不行?”
“喂!别乱说啊!上次泡温泉的时候我看了,洋平的弟弟可壮观了!”

“壮观和能用是两码事儿啊!那个妈呀金字塔也不是壮观的很?现在都废了啊。”
“是玛雅金字塔啦。不过,洋平你…真的不行吗?”

“你们胡说什么!明明是洋平不敢跟可爱的女孩子表白!日本的女孩子可矜持了,像我当年……”
“被甩五十次么……”
“看我头槌!”

流川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盯着我,伸出食指,然后,食指弯了。

“……”

流川冰雕般的面庞上有种微妙的表情。某种意义上流川君是真相了呢。幸好樱木他们顾着打闹没看见,我也装作没有看懂流川的手势,做了个询问的表情。流川晃了晃眼珠子,似乎是放弃了猜测,不再理睬我们,自顾自进入待机状态。

那边厢,野间和大楠似乎已经认定了我不举的事实,正在从医学的角度为着不举的成因而争论不休。我朝他们微微一笑,他们立刻闭了嘴。

我闷了一杯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嘛,我不打算结婚了。”然后在他们爆发之前用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结婚好麻烦的啊~而且……不想结婚。”

我耸耸肩,只一个眼神,他们就明白我是认真的,于是陷入沉默。短暂的无声之后,大楠为我斟满酒,“那兄弟就祝你事业有成!”

“为将来的水户社长干杯!”

“噗……什么水户社长!你脑袋进水了?!”

樱木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我知道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于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午宴结束之后,亲戚们纷纷散场,我们和高宫聚了一阵之后也不再打扰他们的新婚喜日,五个人去打会小钢珠,之后又去茶屋续摊。不免又聊到我的事情。野间拐着弯的试图劝我,不过我铁了心的软硬不吃。

傍晚,我们在茶屋前分别。我和樱木流川一起坐车回东京,流花二人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也有人注意到了我,正试图拍我的照片,于是我稍微调整了姿势,并扬起嘴角。

如果仙道能看到,我希望,他看到的是一个如此笑着的我。

一路上樱木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几次都忍不住问出口。一下车我便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吃饭吧。”

“洋平……”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那就走吧。”我笑笑。

* * * * * * *


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父母在哥哥读大四时去世,我继承了东京的一处房产——这是三人组都知道的。不过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是,遗产分配的事情使我们三兄弟最终决裂,或者说,是我与兄弟决裂。

父母的积蓄不多,基本供给了哥哥的学费,医疗费更是将仅剩的积蓄榨光了。他们在去世之前,将两处房产分给了我与弟弟,其中我得到了东京的高级公寓房,而弟弟得到的是神奈川的二手房。

父母临终前的解释是,我把读大学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又为家里的生活费和他们的学费拼命打工;哥哥大学毕业后就可以独立生活;弟弟独立前都由我来照顾,等他读完大学也就可以自立了。

我知道其实不只是这样。父母一直很偏爱我,哥哥翅膀硬了就很少关心他们,而弟弟早年又不学无术。而我,虽然在外常常惹是生非,但从来没有把麻烦带给家里;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对身边的人都是当家里人对待的;从国中开始,我就自己在打工挣钱,哥哥读大学之后家里经济紧张起来,我又加了一份工。从小,我的性子就很受长辈喜爱,朋友也是一堆。父母病重之后,我每天下了班就赶过去照顾他们。

哥哥的成绩很好,弟弟也被高等学府录取,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只有一张高中毕业证,还有挂科补考的记录。在仅剩的日子里,父亲和母亲不止一次地在担心我的未来。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我说,等你们病好了,我就去学点技术。我深深记得当时母亲的笑容,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作为骄傲。

不过我知道哥哥其实有读硕的想法,只是迫于家里的经济压力一直都没有告诉父母。读硕又要一笔费用,而弟弟学习的是绘画,艺术等于烧钱。我想把东京的房子卖了,然后和弟弟一起住在神奈川,也好照顾他的三餐用度。

然而,我却在医院的厕所里无意间听到了哥哥和弟弟的一段对话,这段对话耗尽我终生去忘记,却也是徒劳无功,终生难忘。父母尸骨未寒,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反而是冷静地丧失了理智。

我说,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兄弟。

葬礼上我完全无视了这两个人,葬礼结束之后,我立刻辞了神奈川的工作,动身去往东京,从此断了兄弟间的联系。

这件事情只有樱木知道,而且是很久很久之后,在酒席之间我无意感慨的一句: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野兽的直觉让樱木刨根问底,我才慢吞吞地把继承者们的故事讲给他听。

现在我不结婚了,我猜樱木是以为我由此产生了对家庭的阴影。我猜对了,但只猜对了过程,没有猜对结局。

“润平来找过我。”

我由于惊讶而放下了酒杯。润平是我曾经的傻弟弟。

二十九


记忆中的润平是个锋利如刀的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的脸庞因为瘦削而棱角分明,认真时候的眼神非常犀利,认定了目标就死咬不放。他对一切长幼尊卑秩序都不屑一提,只尊敬比他强的人,就连父母也不例外。他觉得英语课没有用处,就干脆翘课去隔壁班上美术课。我行我素过了头,家里没少过老师的投诉电话。还有哥哥沧平,不论是学习还是处事头脑都很聪明,性格不咸不淡,淡定如老僧入定,女朋友劈腿了也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死鱼眼。但是他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说他老谋深算也不为过。

那一瞬间,无数点点滴滴闪现在我脑海。只有几秒,我却想起了几年。

恨吗?也许恨过,但更多的只是气愤和不平而已,是被背叛的滋味让我心存芥蒂,至今不与他们联系。

回神间我镇定下来,重新举起酒杯。“是吗。有什么事?”

“他要结婚了,但是联系不上你。”

“哦……”弟弟也结婚了啊。怎么除了我都结婚了?我皱起眉头。

“本天才骂了他一句就挂电话了,啊哈哈!”樱木大笑了几声,笑声渐渐弱下来,干巴巴的。“……洋平你生气了?”

“没呢。你做的对,反正我又不会去。”

“啊啊!果然吧!本天才怎么会错!”

“错了!”我砰地放下酒杯,碰撞声让我突然放开了情绪,“你今天就不应该告诉我!就应该……一辈子都藏着别告诉我!”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提高了,仿佛情绪沸腾着顶开了锅盖,“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仙道!

我想说仙道的名字,我应该说吗?可是樱木他什么也不知道。我明白,兄弟事业之类的根本不是我揪心的真正原因,真正的祸根是此刻挤满了我脑子的那个人。

我想结婚啊,想和仙道在一起……为什么所有人都结婚了?为什么大家都得到了幸福而我没有?哈,好像……是我自己把仙道推开的吧?什么都是为了他好,都是屁话,我就不是那么无私的人!仙道事业被我毁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养他啊!

我一边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一边一杯杯地灌酒。眼睛里大概是流了什么东西。樱木以为我在意润平他们的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谁。

仙道彰,放肆地想他。

* * * * * * * * * *


早上起来,头痛欲裂。樱木的大嗓门更是吵得我心神不宁。起床之后稍微清醒了一些,一照镜子却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这个眼睛跟个核桃似的胡渣大叔是谁!

惊悚地洗漱完下楼,樱木在饭桌边等我。昨晚没有醉酒,意识还是清醒的,我应该没有说多余的话,所以我从容不迫地坐下吃饭。没想到樱木一副欲言又止将发未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严肃庄重地问我:

“失恋了?”

“所以不结婚了?”

我倒是没像电视剧里那样喷出来,措手不及倒是真的。

“噗~花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想象力了?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你不要骗我了!心情不好你会流眼泪那种东西吗!”

“……”我僵着笑,眼神飘忽。“可是……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樱木脱口而出:“去帮你追回来啊!”

我愣了,随即摇了摇头,“算了算了。”

“算个毛!明明在意得要死!”樱木突然注意到了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拉住他也来不及了,他一把抢过去——那天被锁挡住之后他特意索要了我的开机密码——我的汗毛顷刻间都竖了起来,肌肉一紧绷,我竟然隔着桌子就扑上去夺,却失了手。

“花道!!”

“别吵别吵!电话通了!”

“!!”那一瞬间太过慌张,导致我完全没想到其实樱木只是在虚张声势,他压根不知道我的那位是谁。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樱木已经冲进了厨房锁上门。

“花道!!喂!不要乱来啊!”

我隔着门试图阻止他,但樱木已经开启了闭耳模式专心致志地寻找蛛丝马迹。我知道我拉不住这头倔牛了,冷静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他的手机号码,关于仙道的信息我基本已经删掉了。有的只是一大堆的工作信息和无数的汽车设计网页的浏览记录。

可当樱木把手机放在耳边的时候,我还是紧张了起来。隔着厨房模糊的磨砂玻璃,我直觉他在盯着我,我顿时觉得不妙起来。

“喂!中年人!”

——居然是牧桑!

“是哪个女孩子——”

“樱木花道——!!!”

我本能的反应是拼尽全力大吼了出来,满耳的蜂鸣让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一拳砸在玻璃上,轰地一声整扇门都在颤,随着吼叫我又砸了一拳。

这一次玻璃应声而裂。通过破碎的洞,我看见樱木呆愕的脸。没有丝毫犹豫地夺过手机直接狠按关机键,我这才发现我的手在流血。手机黑屏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痛感随之而来。

这么一闹,阿牧会……?

我盯着漆黑的屏幕思绪止不住地混乱。我的表情阴沉到发狠,樱木他也已经十多年没有在我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不知所措地耷拉着头,睁大眼睛看我。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拔下手指里的玻璃片甩到地上。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的手……”

“小伤而已。”

回了房间,我躺倒在床上盯天花板。脑子有点懵。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阿牧能告诉仙道些什么……但是最后我还是开了手机,无视牧的来电,发了条短信给他:

不要多嘴。

光条一闪一闪地晃着我的眼睛,我盯着发送键却迟迟动不了手指。视线模糊的时候我终于按了下去。然后再次关机。

我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的伤有些不妙。伤口愈合的时候把碎渣裹在了里面,一动就痛。


* * * ** * * *

点了一杯威士忌,我用缠着绷带的手端着酒杯,冰块在杯子里漂浮,但我没打算喝。刚过狂欢的时间段,我坐在吧台的一角,看着舞台中央弹钢琴的那个年轻人。

那眉眼未脱稚气,长相很耐看,估计是兼职大学生。年轻人一头扎在音乐里,似乎当这里是他的音乐会而非喧嚣的酒吧。

我放开焦距,模糊的视线才能让我更容易将他和另一个人重合在一起。

“有兴趣吗?”我回过神,酒保意有所指地挤眉弄眼。“可以点歌,当然也可以点人~”

我哑然失笑,不过转念一想便掏出几张钞票,“请他弹一首《梦中的婚礼》吧。”

那一天,仙道弹的就是这首曲子。他为了流花的婚礼弹奏,但却是弹给我听的。我只是想回忆而已,但似乎引起了一些误会。酒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皱了皱眉,没解释什么。

我盯着杯中酒等待乐曲响起,再也没有去看舞台,因为没有人能比得上仙道彰半分。

前奏响起的那一刻,我不自觉抚上胸口,环形金属好好地在。高宫的婚礼让仙道彰又回到了我的思绪里,我又得花一段时间忘却,然后再遇上一个结点,再一次地想他。大概会如此循环。

随着回忆,一首曲子的时间很快过去。我又发愣了很久,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烟了。我放下酒钱离开了酒吧。

夏季的夜风舒适的很,比酒吧里的空气好多了。我把手插在裤兜里,向街道深处走去。

* * * * *


凌晨回到家,我翻了翻手机,没有樱木的未接电话,我隐隐有些担忧。第二天睡到十点起来看还是没有,我立刻打给樱木,他居然关机了。我想着樱木不会是生气了吧,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流川。

“白痴去找中年人了。”

啊喂这么大的信息量你不要用这么轻飘飘的语气啊!我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太乱来了!你怎么不拦着他?!”

“拦不住,连夜走的。”流川顿了顿,“白痴说,‘对不起’。还有……没有了。”

明明是你忘记了吧喂!

我这边还在震惊与吐槽和满脑子的卧槽怎么办当中,流川平板的声音传来。

“那家伙很担心你,‘总有一天要为洋平做点什么’,我记得他这么说过,在美国的时候。‘只有洋平一直看得起我’。一直都想报答,但是没有机会。这一次,他决不会收手的,那个白痴……

“你也是个白痴。我一开始也想逃,所以去了波士顿,但是真的喜欢白痴,忘不掉,难过死,干脆去追好了,从洛杉矶一直到迈阿密。

“你的那个,是仙道吧?……那家伙的眼神。不过我没有和白痴说。他要帮忙,但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事情。

“话多我累,拜。”

嘟——嘟——嘟——

任何词汇都无法描述我现在的心情,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感动委屈难过鼓舞震惊,还想大笑出声——话说多了舌头累所以挂电话?

我不知所措地举着手机,半晌也一动不动。

如果樱木找到了阿牧……我和仙道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一定的啊!

我的整个人都发颤起来,呼吸急促、额头发汗。我发现我竟然是如此的想要见他,不顾一切的——

三十


我整日的心神不宁,每分每秒都坐立不安。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不断的猜想下一秒打电话过来的是谁,是樱木是牧桑还是仙道?等待简直让我抓狂。

结果却是谁也没有打来,我空等一昼夜,第二天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加上我手上有伤,身上戾气似乎过重了,办公室里气氛很压抑。

我心事重重实在没心思工作,去厕所抽烟的时候遇到了课长,课长没责怪我上班抽烟,只是问我要不要休息一天,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刻,灼热的阳光把街道上的空气都烧得扭曲起来,闷热的天气更加让我烦躁,我随意拐进一家店,点了杯咖啡,坐在角落里盯着手机的通讯录发呆。理智和情感斗争得太久,我此刻竟然不作他想,脑内一片空白,只感到情绪在碾压我,矛盾以及……

期待。

理智是需要思考来支撑的,现在的我无法思考,因此也就放弃了理智。如果我顺着情绪,我一定会立刻打电话给仙道,但是我没有。直到傍晚之前,我没有动作的原因是害怕。后来还是没有联系他,是因为我释怀了:

感情上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的我,正是仙道熟知的那个水户洋平。如果他爱我,那么,就请包容水户洋平的畏首畏尾、优柔寡断吧。

但是,如果你仙道彰再敢惹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绝对。

我对着夕阳暗暗起誓,水户洋平说到做到。

深夜,我死死盯着屏幕,像是要把手机盯出一个洞。然而最后,我什么也没等到。没有仙道的电话,没有牧桑的电话,没有樱木的电话。我想樱木到达美国是今天中午,然后还要花时间找牧桑并说服他,也许还因为时差而联系不上仙道。然后我又想,我应该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樱木有没有好好休息。终于感到自己有点可笑,于是作罢。

我再等一天好了。

第二天晚上八点,我终于接到了樱木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对着一堆文件发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按下了接通键。

“花道……”

“可恶啊洋平你的女朋友居然是男朋友是那个刺猬头啊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你干嘛不告诉我啊我和狐狸不也是出柜了吗?”
“……”

“刺猬头在德国,我在美国这边办护照有点麻烦,你在东京办好护照过去吧!”
“……”

“喂喂?洋平你在听吗?”
“嗯……阿牧他怎么说?”
“我忘了!”

“……告诉我吧,花道。这很重要。”
“我真的不记得了诶。”

“……那就回来吧。”
“让仙道回来吗?!好啊你快给他打电话!”

“别闹了,花道,回家吧。这件事你别管了。”

我没有理睬电话那头的叫喊,兀自挂了电话,然后直接关机。谈不上什么希望破灭,只是累得要死,就好像为了高考成绩苦苦等待了一个礼拜,结果被告知再等几天时的坑爹感,只想霸气地掀桌一吼,老子不干了。

我盯着天花板只想明白了一件事,相较于情感的未知,工作才是实打实的基础。我已经在这家公司供职六年,我熟知这里的环境和工作流程,我习惯了周围的人际关系,因此我很难接受一个新的环境。我不能再让自己这么颓废下去,至少不能到被辞退的地步。

顺其自然地,我回想起了我自己的目标。现在的我已经有一个目标可以依靠了,这样很好。我想,从明天开始,工作时间就认真工作,下班之后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该难过难过,该想念想念。

课长很满意我调整好了状态,但是没持续到第二天就又出了状况。从美国连夜赶回来的樱木显然对我们的对话以及我关机的事情耿耿于怀。

体育明星樱木花道穿着大裤衩大背心人字拖,在我公司楼下抱胸抖脚。我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看他一脸要干架的表情就觉得头疼起来。

自以为知道内情的课长拍拍我的肩膀:“下去吧,好基友床头打架床尾和啊。”

“课长你这么说我会被流川盯上的,而且,我是个直的。”

我义正词严地睁眼说瞎话,然后扯了扯领带,镇定地下楼。打开公司大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我的背上渗出了汗。我抢在樱木开腔之前先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塞出租车里。

“回家,我什么都招。”


* * * * * *


我简短地告诉了樱木我和仙道之前的事情,但无论我怎么强调我离开仙道的立场,樱木也无法明白。在他的观念里,喜欢就应该在一起,没有其他的考虑。我也懒得多费口舌了,索性双手一摊,让他不要管我的事。

我没想到的是,樱木被我这句话刺激得炸毛了,他扯着我的领子,吼着问我是什么意思,问我还把不把他当兄弟。由于激动,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而我只能垂着眼睛沉默。

樱木见我低头不语便更是要发狂,“你说话啊!你——你们他妈真是臭气相投!都是缩头乌龟!喜欢就去追啊!等着别人自己上门来吗?!”

我缄默着听着他的咒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们?”

“什么我们你们的?”

樱木没好气地瞪眼睛,而我却快要被自己瞬间的清醒刺激到战栗——

我们,我和仙道。我在等着仙道回来,而仙道——会不会也在等我主动一回?!然后呢,你等我、我等你,两个人都缩在龟壳里傻了吧唧地悲情主义,演少女漫画呢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乐了,我大笑起来,笑得自己直不起腰。樱木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盯着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拍着他的肩膀。

“对,缩头乌龟…都是乌龟……花道,现在,德国是几点?!”

“啊?”

* * * * * * * *


我拨的号码正在连线中,穿越大洋和大陆,连到德国。

按照心跳算秒数,我感觉自己等了很久很久。我想,仙道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会惊讶,会心痛,会沉思,会犹豫,所以我觉得等再久也值,只要他的话费够。

铃音突然断了,是仙道按下了接听键!在他说话之前,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彰!”

然而对方没有做出回应,我听到的只是呼吸的声音。那一瞬间我脊背突然发凉起来,什么女一女二女炮灰女炮友接电话的狗血段子开始在脑内轰炸。

“是我…洋平。”

轰炸就这么戛然而止了,没有满目疮痍,有的只是场景切换后一片不知所措的空白。我突然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在羞耻play。

“啊……饭、饭吃了吗?”

仙道好像是噗地笑了,“吃了,现在在喝咖啡。”

“啊啊……”

“我一个人的。”

“呼——”啊妈蛋我居然笑出声了!我懊恼地捂住嘴,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话。

“德国的咖啡,好喝吗?”我靠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有的很苦,有的很甜。”仙道把尾音拖得很微妙,我习惯性地思考他话中的话,心照不宣。仙道末了又补上,“德国人口味都好重,我不太习惯。”

“那…放假了,我做些清淡的在家…我做好菜,去机场接你。”

我屏起呼吸,听筒里传来仙道紊乱的呼吸声,他会是什么表情?

“我…要看樱花,上杏林的樱花,夜樱,别的不要看。”

他明摆着是一边想一边一连加了三个条件,我也不管了,连忙答应。谁说我不会哄人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诶,年末吧。”

“现在不是放假吗?”
“还有十多天就开学了啊,干嘛回去。”

“……那我过去。”
“你真的要过来啊?”仙道的声音都带着笑意。
“当然了,水户洋平说到做到的。”

“想清楚了,不后悔?”
“不后悔。”

仙道沉默了很久,沉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你真的要想清楚,和我一起……”

“不后悔。彰,我难受够了。”

我听着仙道忽高忽低的呼吸声,他从发堵的喉咙里卡出一个“再”字的时候,我便会了意:“不后悔。”

“不……再叫一遍我的……”
“彰。”听筒里没有传来一句话,我便不断地唤他的名字,突然觉得鼻子好酸。

“彰,孩子的事……是我撒谎的。”
“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想,我怕以后……”
“可以领养,反正花道他们已经准备领养了。”

“嗯……那……你饭吃了吗?”

“啊?没呢……说起来也是很久没有好好吃了,等会儿我出去吃点。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你今天吃了什么?”

话题偏离了沉重,我们聊了很多无聊的废话,就像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直到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现话费被这通国际电话给烧到了负值。

三十一


手机收到了欠费短信,而我盯着屏幕上“彰”这个方方正正的汉字,左看右看,仍然移不开目光。当机了几分钟,我还是控制不了四肢的颤抖。四下无人,我终于放声大笑起来。胡乱地翻看手机,突然觉得也应该把消息告诉樱木。

樱木显然为我高兴,仅仅听着他的声音就让我联想到盛开的向日葵,妈蛋的被他这么一刺激,走在路上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向日葵的田地里乘着阳光飞行,少女得一塌糊涂。

我不知怎么想地竟然出了门上街去,双腿像是自动定位一样引我到了车站。我看着站牌,有那么一时半刻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就是停不下来,停下来的话我估计会乐得飞上天去。

去了一趟超市,食材却越买越多。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彰爱吃什么,回到家才反应过来,我就算煮好了也带不到德国去。就算食物不会变质,带便当出国什么的也……太幼稚了吧?简直羞耻。

意志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尽管我接连几天没有休息好,但精神一亢奋,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我仍然神采奕奕去上班了。不过过了两三天我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疲倦感就一拥而上。周末我在家睡到昏天地暗,梦里一片少女粉。

前前后后,几星期才办好护照。期间我和仙道一直保持着联系,说话的时候,我在黑夜他在白天,感觉却很亲近。我和仙道都认为他应该留在德国继续修完学业,工作的话,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是我认为他还是应该应意大利之邀。当时仙道莫名其妙地告诉我,他在德国修德是经济管理。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汽车设计师,到底只是他的梦想而已。我竟然都忘了,玛莎拉蒂的邀请本就是因为仙道课外在汽车设计赛中的表现,课外而已。仙道还是会应父母的安排,受家族的责任,接手父辈的事业进入商界。

也就是说,他会回日本的。尽管还是为此高兴,但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家族式的条条框框,替他难过的时候反倒是仙道来安慰我。他说他可以做一个自由设计师,有空了就设计一份投标。即使如此,我还是隐隐感到不安,仙道研究生毕业的那段时间,必定又会有不小的麻烦。

不过这个麻烦,我是管定了。

临行前樱木给了我一个号码,说是给我安排了一个翻译,路上有什么事情就用视频通话。拿到号码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樱木带着一脸胡茬朝我咧牙笑,后面透过落地窗,一架飞机正在启航。

“洋平,记得要把小男朋友带回来啊!”

流川枫只是朝我简单地点了个头表示支持,然而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这一切,现在的我真的很幸福。

* * * * * * * *

国际航班上总有各种颜色的人,不过坐我旁边的是一个日本留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瘦弱。飞机上我们聊了一会儿,也算互相认识了。他叫立树道雪,正准备去德国修医学。我跟他说我是去见朋友的,他抿着嘴笑说是不是恋人。我啊了一声,这时候我该不该羞涩地笑一笑?

之后才发现,原来仙道和他念的是同一所大学,不过鉴于我和仙道的特殊情况,我没把这个说出来。

抵达德国的时候是早晨七点多,我揉着酸痛的脖子下飞机,落地窗里映出我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

“啊…看起来好惨……”

“哪里,洋平哥的眼睛还是很清亮的,果然是去见女朋友吧?”

“唔,你好像已经习惯坐飞机了,昨晚睡得很香嘛。”

“诶?难道我打呼噜了?”

边聊边沿着通道前行,才走到通道口,我便发现了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然后我立刻就明白了,仙道是看准了我出来的通道口,特意站在旅客必看的指示牌前面,所以我才能一下子就发现他。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扬起朝我招了招,满眼满脸的笑意。那样轻松美好的笑容,好似我们一直处在热恋期从未改变,也从未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好像是我们约好了去看夜樱,而他在约定地点等我,然后我在通道口出现,他便朝我微笑——这样的场景。

我就这样站在原地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直到立树君催我快走。我清醒过来,回以仙道微笑和招手。

“立树君,有人来接我了~有缘再见啦!”

“诶?谁……等等!……”

我两步并作一步地朝他走去,开场白我也想好了:“彰。”

“洋平。”

再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感慨万千。无言对视了几秒,我突然心虚起来,仙道会不会还在生气?眼神闪烁间,仙道接过了我的行李。

“走吧。”

仙道的身高就算在国外也是很有看头的,不过我就有点惨了。从大厅到出机场,四周一片高人,外国人投来微妙的目光让我很不习惯,而且现在一点都不像想象中那样,在仙道身边,我反倒忐忑不安起来。

平常,我和仙道彼此默契心照不宣,但是现在的我根本揣测不了仙道的心意,无言从默契变成了尴尬。我想,也正因为如此,仙道的朋友才一直那么少,也一直很少有人能接近他吧。我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仙道的这种性格会不会对他的事业产生影响?毕竟他是要做生意人的。不过这样也说得通了,他想做的是设计师,这个工作并不强制要求合作和人际关系。

仙道听到了我的叹气声,便问我怎么了,我说只是不习惯被人盯着。

这座城市位于莱茵河畔,的士沿着莱茵河边的公路前进着。城市景观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况且我也不是来旅游的,所以完全提不起观赏的兴趣。仙道不紧不慢地给我介绍着,声音让我无比怀念。

怎么说……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同,但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还是……想念那个耍赖黏人的仙道彰。他一定还在介意吧,果然还是得慢慢哄啊。

我叹了口气,仙道立刻住了嘴,眨巴眨巴眼盯着我。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刺猬头,伤脑筋地说道,“果然还是离不开你啊。”

仙道脸红了……喂我没看错吧?这么有效啊!

“早点明白多好。”我继续装情圣,一收回手就发现手上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换了发胶吗?”

“嗯。”仙道整了整被我揉乱的头发,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买不到以前用的。”

“幸好人没变。”
“你怎么知道我没变。”

“变了我也喜欢。”
“……洋平,你变了。”

“嘛,我可是恶补了很多少女漫画啊。”
“所以是把我当小女朋友了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呢。”
“……”
“哈哈~”

“洋平想去哪里玩?”
“去哪里都无所谓啊,只要你在就好了。”

“……够了,洋平你不适合这样……”
“啊,果然呢。那,去超市买点食材吧,留学生宿舍应该有厨房吧?”

“真的要做吗?”
“当然了,约定的嘛。”

仙道勾起嘴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之后陪我去钓鱼吧。”

三十二 在德国


我们最终没有去仙道的大学宿舍。在下榻的酒店放下行李,我看了看表,九点半,于是提议去莱茵河乘船。出乎意料的,仙道摇了摇头。

“你的脸色很不好,洗个澡睡一觉吧。”

没等我回答,仙道便走进浴室调水温。我看着磨砂玻璃后仙道的影子,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应该是我想多了,仙道还是关心我的,只是他还在生气。

仙道擦着手从浴室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可以去洗了。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是那方面的暗示吧?

“我睡了,那你呢?”

“看你睡。”他温柔地眯起眼睛。

我亦朝他笑笑,然后安心地进去洗澡。站在花洒之下,热水一淋我便舒服地闭起眼睛。挤了点酒店里的沐浴露,我闻了闻便皱起眉头,外国人用的东西香味好重。我正忙着把手里的沐浴露拨掉一些,突然发现旁边的墙发亮了。

我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原来是印着玫瑰图案的帘子在上卷,而仙道一张小得意的笑脸也慢慢呈现在玻璃的另一面。

我才明白,这里没有墙,只有一扇落地玻璃,玻璃中间的部分是磨砂的,上下都是透明的。平时帘子拉下来就好像是一面绘着玫瑰的墙。而且……帘子还是安装在浴室外侧。这样的设计,不得不说,很色……

按照我的身高,一般人在外面能看到我的肩膀以上;按仙道的身高,他眼睛往下一瞟就什么都看到了。

我挑挑眉毛示意他进来,他装没看见似的只顾露牙傻笑,我耸了耸肩便自顾自地洗澡了。过了一会儿,仙道见我不理他就敲了敲玻璃,我一转头,他正把嘴巴贴在玻璃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我却一点都笑不起来,反而觉得眼眶热热的。

我踮起脚尖,勉强能够到他的唇。隔着湿漉漉的玻璃,我再次示意他进来,他还是装傻。

然后我才明白,他是在等我出去。

想通了之后,我毫不犹豫地关了热水走出浴室,顺带捞了条浴巾擦头发。

“这么快洗完了?”仙道咧着牙打趣我。

“急着干正事儿呢。”

我二话不说便勾下他的脖颈,仙道也收起了玩笑的嘴脸,眉眼变得认真而温柔。亲吻拥抱和抚摸,好像是渴饮海水喝下有一瞬的满足,却越喝越渴,陷入无底的欲望。

我迫切地想要他,但是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了。太久没做,后面紧致又干涩,仙道忍得全身都在发汗,在灯光下性感得要死。第一次进来,全程我都在颤抖和哀嚎。真的是要痛死我,但是,很满足,所以无所谓痛不痛了。

三次之后我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喘得像条离水的鱼。闭上眼睛,睡着之前只记得额头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仙道低声在叫我的名字。

我安稳地睡了很久,突然感觉下身又热又麻,偶尔伴随着一阵刺痛,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后意识慢慢回来,才发觉仙道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单干起来。

“喂!……”我瞪圆了眼睛瞪他,却说不出一句责骂的话。

“看着看着,没忍住……嘿嘿……”

我被他撞得一起一伏,挣扎着侧头想看闹钟,仙道却抱起我翻了个身。“你睡了三个小时,起来运动运动吧。”

“……”

* * * * * * * * *

休息了一下午,晚上仙道带我吃了一顿地道的德国餐,之后去莱茵河走了走,然后去了当地特色的酒吧,顺便在酒吧的洗手间里做了一次。坐上回去的出租车,仙道很安静地拉着我的手,挠着我的手心。司机飘忽着灰绿色的眼睛从后视镜里看我们,我笑了笑便往窗外看去了。

仙道付账的时候我看着他的钱包,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在咖啡馆里用星砂给他写下的那张纸条。

还在吗?

仙道见我盯着他的钱包,了然地笑了笑。

“还在的。”

三十三 终章


两天后,我乘上了回东京的飞机。临行前,我们在洗手间里相拥,怪异却难忘。仙道一遍遍无声地吻我,腻歪得空气都黏糊糊的。

回国之后就是日常的工作生活,对我来说很充实,我知道有一天充实会变成单调,所以空余的时候我也在找我的兴趣爱好。

我和仙道没有达成几天几个电话的类似条约,时区的差异导致我们一天只有几个小时的沟通时间。刚开始的时候一天一个电话,甚至一天会打好几通,两星期之后电话变成短信,一个月之后两三天打一通电话。我没有觉得是感情淡了,这是正常的现象。

仙道在物质上什么也不缺,这点让我颇为苦恼,因为我不知道能送点什么给他。

三个月过去,仙道即将放假。一想到他要回来,这几天的国际电话费又多了起来。圣诞节前两周,仙道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回来了。

德国的寒假很短,元旦后一个星期他就要回去;而仙道家族的新年聚会很多,年末两天仙道就要回家。仙道会在我这里先住三个礼拜,算一算我还是赢了的,嗯。

生日那天,也就是圣诞节的时候,我们请了樱木和流川还有三人组来家里吃火锅。我也正式把仙道介绍给了他们。其实之前还是有些犹豫,认识亲友意味着太多,然而仙道似乎没有顾虑,反倒是紧张又高兴得很,躲在试衣间里挑衣服整头发,对着镜子臭美一番。

三人组对我能钓到仙道这样的翡翠草表示十分的震惊,看了看对面一黑一红一冷一热的极品CP,也算是锤炼出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然后问仙道,“你是上面还是下面?”

仙道在一旁笑得很开心,我只能扶额。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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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8 09:5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有在贴吧追过这文,真心写的不错。那个吧的名声简直和文的质量成反比。感谢吧务发掘这样的好文。当然也感谢作者写出这样的文字。作者还有另一篇也不错,知识分子神马的,推荐。被你抢先要授权了。Good j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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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8 22:4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篇文文前半很逗逼,其实仙洋两人都不是,大概是因为有三井在吧?大概是因为洋平近乎自嘲的各种想法和心理活动吧?后半比较接近现实生活吧,有点无奈,但生活就是如此啦~
很欣慰仙道这么爱洋平,很开心洋平终于能诚实面对自己~无论什么事情他们都能听过去的吧~~
很喜欢这文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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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7 10:3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小佑天才写得真的很好呢!!看她文很放心,绝对是亲妈,呵呵,都是HE
我爱仙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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