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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7 18: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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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得感谢樱木,为了他的婚礼,第二天我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仙道的事,也理所当然地可以躲着他。他虽然理解,但是微表情已经透露出不满和委屈,我咬咬牙当做没看见,从今天开始我要慢慢让他觉得我厌倦他了。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中午收到了一条短信,让已经千钧一发的我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烦躁起来,心堵得我要窒息。多年没联系的哥哥突然发来祝我新年快乐的短信,他到底算什么意思?人老了幡然醒悟了么?
我坐立不安了几分钟,然后抓起外套冲了出去。我沿着公路疯狂地跑,彻骨的寒风侵蚀着我的五脏六腑,我跑到双脚瘫软,像个流浪汉一样坐在路边,心脏突突突地要震碎我的胸腔。寒风乍起,我才清醒了一些。
然后平静地回到酒吧,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
下午五点我去车站接樱木他们,他们都有些累了,于是我建议他们先去休息。樱木还是处于满血状态,我带他去书店看装修杂志,流川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跟来了。八点开始樱木和流川的单身派对,樱木让我也叫仙道来玩,我骗他说仙道在学习,又发短信让仙道在家里等我就好。然后我摁下了关机键。
整个派对,我在角落里沉默地喝酒,喧嚣掀不起我心里一丝的浪。
十一点半,喝高了的樱木欢呼着要去听跨年钟声,整个酒吧里的人都已经是他的拥趸了。一群人簇拥着占领了一条街的出租车,狂欢一般地冲向广场。我在拥挤的人群里,呆呆地看着钟楼顶上的时针,周围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我却孑然一身。
我的鼻尖冻得僵硬,眼眶却热得要融化。我着了魔一样的拿出手机,开机的刹那接二连三的振动和铃声让我被愧疚整个埋葬。我完全控制不住按向拨听键的手指,把手机轻轻地贴在耳边。
“洋平你没事吧?怎么不接电话?樱木说你们去广场了,我现在到了,你在哪儿?”
“我在钟楼的正对面,大概十五米的地方。”我平静的说。手机却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它快要被我捏爆。
“我现在举起围巾,就是你给我织的那条!”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和骄傲,我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他把那条蓝色的围巾举起好高,不断地挥动着。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在人群里张望。我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一掉便好似再也停不下来。
我狼狈地转过身,胡乱抹掉眼泪,强自镇定地说:“我看不到你啊,你在哪里?”
“啊啊!我看到你了!洋平你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我不敢转过身,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仿佛能看见他。他一定是笑着的,他会一边说借过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会抱住我说——
“找到你了~洋平!”
仙道从背后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顶。我转身埋头进他的胸膛里,低声说了句抱歉。周围那么吵闹,可他还是听到了。
“没事,结婚是头等大事啊,特别还是樱木。”他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过现在你是我的了。”
我几乎要咬碎了牙才能不丢脸地哭出来。
十二点钟声响起,随着人群的欢呼和赞美声,烟花飞天绽放。那一刻天地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仙道看着天空,我看着仙道的侧脸。烟花在他英俊的脸上扑上变换的色彩,深邃的眼睛里倒映着绚丽的光芒。
他突然转头看我,表情为着抓到我偷看他而得意洋洋。他笑着说了些什么,但烟花响得太恣意,我听不清他。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那一刹那我便意识到里面是什么。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送我圣诞礼物和生日礼物,我也没问。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他收了工资和年终奖金才有足够的钱买他现在手里的那个东西。
动弹不得的我看着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对悬在链子上的戒指。他笑着解开链子环住我的脖子。
我不能收,我绝对不能收……
我在内心咆哮着,身体却丝毫未动。那枚戒指被他仔细地收在衣服里,冰凉的触感也召不回我的理智。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傀儡,被什么人操控着,背离我意识地伸手为仙道戴上属于他的那一枚。
仙道在我耳边说,我们比他们先结婚呢~
霎时理智彻底崩裂,我颤抖着手紧紧抱住了他,一刻都不肯放松。无数个幻想在我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我肆无忌惮地甩开了所有的包袱,抱着他感到轻松而幸福。
然而终究我还是不能自欺欺人。烟花凋谢后,我捡起一个个被我甩落的包袱,咬牙背上。
二十四
狂欢到凌晨的樱木死睡到元旦的中午才醒,宿醉让他头痛不已,到下午才渐渐清醒过来。丽萨还是围着仙道转,我当做没看见,忙前忙后地接待客人。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流川的父母,他们来的时候樱木还在呼呼大睡。他们对流川这个倔强的儿子毫无办法,无奈却也真挚地送来了祝福。流川眨巴眨巴眼睛,上前抱住了他的母亲,又去抱了抱父亲,然后挠了挠头,红着脸各亲了他们一口。
流川的父母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了。估计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就是从冰块到冰山的过程,从没这么亲昵过。流川的母亲喜极而泣,摸着他的头发笑得合不拢嘴。我一看沙发上的外国友人,他们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
一抬眼,仙道正温柔地对我笑着,我立刻撇开眼睛。我进房间去叫醒樱木,奈何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他。流川的父母又呆了一会儿便走了,樱木醒来知道之后懊恼得用头砸地。我怕地板会被他砸出个洞,立刻劝停了他。
仙道惊悚地看着余震未消的地板,我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花道的头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
等樱木的宿醉过去后,流花二人去换好了礼服出来,两人穿的是一样的黑色西装。看惯了穿运动服的他们,我有点被惊艳了。当然樱木是帅不过三秒的,被丽萨称赞了一句之后就仰天长笑了。
突然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一抬头,仙道穿好了纯白的西服正从楼上款款下来。那一刻我是彻底被惊艳了。他放下了刺猬头,头发软软地贴着额头显得他柔和恭谦;白色的西服剪裁得当,完美地衬出他挺拔高大的身材。举手投足都是贵族气质。而我强迫自己只能看他一眼,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撇开眼继续做我的事,我知道他一定在看我,可我只能故作平淡地朝他匆促地笑笑。
所有人都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纷纷为他点赞。樱木显然对风头被抢耿耿于怀,仙道识时务地说他今天是为他服务的,樱木这才哈哈大笑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请客你就放开吃。
准备完毕后我们便开车去了酒吧。
* * * * * *
这间酒吧是我感情最深的一家,老板平和岛很照顾我,当年我为了樱木和哥哥弟弟的学费拼死拼活的时候,他不仅给我很好的待遇,也给了我家人的温暖。我现在想报答他,可多余的东西他什么也不收,所以这一次我特意找了他的代班人千叶商谈包场的事情。他知道了之后要把钱退给我,不过我怎么能答应,他比我大不过三岁,成家和事业都需要资金。
酒吧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踏着小巷中的雪七拐八拐,Log Ten的门厚重而精致,雪落了牌子一身。打开门便被温暖包围,里面的装修很有古老欧洲的味道。
“静雄哥!”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他没有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玻璃杯,只是朝我静静地点点头,又撑了撑他靛蓝色的墨镜。
“静雄哥就是这样的性格,外冷内热的,你们不要介意。”我向他们解释,“随便坐吧,我去看看布置的情况。”
千叶做事很细致,没什么好挑剔的。由于保密的关系,酒吧里只有静雄哥和千叶两个侍酒师,我也换上了许久没穿的酒保服。在这个熟悉的员工间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愣了神。如果仙道此刻站在我身边,我们也像是一对新人吧……
回到大厅里,准确的来说,是在我踏出走廊的一刹那,仙道就看向了我。眼神交缠的一秒里,我知道他跟我想的一样。
我走到吧台后和静雄哥他们一起为客人调酒。我调的第一杯为花道,第二杯为流川;这时静雄哥已经为仙道调好了酒,于是我跳过了他。
静雄哥调完酒就点了一支烟,他的烟瘾比我还大。我夺过他唇间的烟掐灭,“酒吧里规定不能抽烟的。”
“有什么关系嘛,都是自己人。”
“不行,把烟交出来。”
“……”
这个一米八八的大个子撇着嘴,不情不愿地从前胸口袋、内里口袋、衣服口袋、裤子口袋各掏出一包烟交到我手上,连我都无语了。“你烟瘾又大了。”
“失恋了嘛。”千叶凉凉的来了句。
“臭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他随手捞起酒瓶子就朝千叶扔过去,千叶灵活地闪到我背后做鬼脸。
三人组和我笑得直流泪,樱木很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天才明白你的苦衷,你可以来咨询我。”
“唉,没天理啊!为什么我会输给樱木!”
“没天理的是洋平吧?!我原来以为洋平会最先结婚的呢!”高宫摸着他肥肥的下巴说。
“啊?别扯到我身上啊……”我无奈地一摊手。
“啊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吧!”樱木贱笑地指着我,我一阵不祥的预感,“洋平早就有小女朋友了哦哦哦~~~”
“喂我什么时候……”我还来不及辩解就被一片起哄声淹没了。
“花江小姐啊!花江小姐!你自己说的啊!”
“喔~(罒v罒)花江小姐啊……”
“我没有啊!”那只是我随口扯的谎啊,花道你记性不要这么好,好吗?我欲哭欲泪。
“还想瞒过本天才!你手机里就有她的短信吧?兄弟们上啊!”
四个笨蛋翻台进来要抢我的手机,我誓死守护结果被樱木一个头槌放倒了,我捂着冒烟的额头觉得自己要倒地了,静雄哥过来扶住了我。四个笨蛋抢到了手机却被键盘锁挡住了,这一刻我是多么感谢发明了这个装置的宅男!
他们软硬相逼,我撇过头闭口不言。最后虽然保住了手机里和仙道的短信内容,但是我有一个“叫花江的小女朋友”已经是他们坚信的事实了。
又闹腾了一阵,大家互相认识之后又集体揭樱木的短。这个逗比天才不论何时何地都是逗得那么出色。丽萨他们用蹩脚的日语七嘴八舌地说樱木在大学和球队里闹出的笑话,三人组则拼命比划着告诉他们樱木在中学里的闹剧。
我笑着前仰后合,余光里却也明明白白地看见坐在角落里捧着酒杯微笑而一言不发的仙道。我视若无睹,没上前去搭话,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是流川首先催着要开始的。我们正闹得欢腾的时候,他突然过来提过樱木的领子,二话不说就亲了他一口,“结婚了,白痴。”
樱木的脸整个红了,他恼羞成怒地吼,“这时候你还叫我白痴!”
“叫什么?”流川眨眨他的凤眼,“花道?”
樱木的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惹得我们一阵笑。
我作为司仪站上了舞池中央,宣布婚礼开始。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是作为兄弟的一些肺腑之言,然后祝他们幸福,请他们步入这个小小的舞台。我全程都注视着樱木,这个三十岁的糙汉子朝我笑得灿烂得有些傻气,一如十八年前我初遇他的时候。是啊,我都已经认识他十八年了。
钢琴曲悠然响起,流畅得几乎让我以为是在放原声带一般。我终于忍不住去看仙道,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他坐在舞台灯光里,垂着眼帘认真地弹奏这首梦中的婚礼。英俊的五官在顶光的投影下更加迷人,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能做到移开目光的。
樱木和流川的宣誓简单直接,也是那么的热烈真挚。
——本天才说到做到!
——白痴,我同意领养一个孩子。
然后樱木双目瞪圆了伸出五指,“本天才要养五个!!”然后被流川以吻封缄,久到最后我不得不弱弱地插一句:够了,回家接着亲吧……
天才的婚礼怎么可能与凡人一样?交换戒指之后便是狂欢时刻。我借来的KTV高级音响得到了充分的利用,樱木、三人组、千叶和丽萨在台子上又唱又跳,丽萨不愧是拉拉队队长,劲歌热舞不在话下。我看到她去邀请仙道,仙道摇了摇头,她直接拉起了他的胳膊,然后三人组哄笑着一块儿把仙道拉进了舞池。
我收回眼神,仔细地擦拭起手中的酒杯,突然一阵烟雾喷到了我脸上,抬头一看,静雄哥是故意过来呼在我脸上的。
“喂,都叫你别抽了。”
“那小子是谁?”
“房客,过来帮忙弹琴的。”
“是吗。”
他的语气里微妙的不同我敏锐的发现了,我抬起眼凝视他几秒,“怎么了?”
“嘛……”他吸尽烟,徐徐地吐出雾,“不像是你会信任的人啊。”
“我那么警惕么。”
“你只是太缺乏安全感。”静雄哥懒懒地趴在吧台上,把烟慢慢、慢慢地暗灭在玻璃杯里,然后摘下了墨镜。我第一次凝视他墨镜下的眼睛,却沉默了。
我沉默。不止是因为他的明晰,更是因为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别的东西,我不敢承受的那些东西……如果真是这样,他对我那么好,也就说通了。
“你得承认,你叫我哥,可不只是年龄的关系。”他又戴上了那副靛蓝色的墨镜,直起他高大的身子,透过墨镜看我,“有的时候我看得比你清。”
我苦笑着耸耸肩,“你饶了我吧。”
他龇着牙笑着揉揉我的脑袋,“你饶了你自己吧。”
我心里一颤,错愕许久。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我要害,不断在我脑内盘旋。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只有静雄哥了吧……有的时候,真的是连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
之后静雄哥便塞上耳机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我调好十人份的酒搬过去,坐在流川身边。我看着舞台上那团耀眼的红发,转头敬他一杯酒,“花道就拜托你了。”
“嗯。谢谢你以前照顾他。”流川其实是个很懂礼貌的人。
“喂喂,我以后也要照顾他的。”
“以后有我。”他的眼神凌厉起来。
“是是,我知道了……”我双手投降。对付单细胞需要按照他的思路走。
喧闹过后活宝们都累了,于是就换成比较抒情的双人舞。仙道又坐回了钢琴边,弹起一首首古典悠扬的圆舞曲。樱木和流川别扭地随着音乐舞动身体,惹得三人组一阵哄笑。按照礼仪,丽萨和众男士一一跳过一段舞,最后这个热情的精灵在仙道周围久久不离。
她跃动的身姿轻灵而美妙,她像是一只蝴蝶在起舞,笑容也是怡人轻巧。我看见大卫夫妇在光影里相拥,一高一矮的身影天赐般的契合。不由得心底抽痛起来。
可是眼神微动,便见仙道朝我笑着。在丽萨跃动的身影间,他的笑容是那么直白的属于我,让我完全移不开目光。他在舞台灯光下,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上下翻跃出美妙的乐曲,一眉一眼都像是被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我灌下一杯酒深深感慨,怎么会有生得那么完美的人呢……
一曲又一曲,直到醉醺醺的樱木倒在流川怀里,流川抱起樱木简洁地宣布婚礼结束。大家又是一阵起哄,之后便也懒懒地摊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忙着收拾残局,仙道停下和外国友人的聊天,过来帮我。他一说话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怎么喝这么多?”
“……高兴嘛……”
“醉成这样,你还是去躺着吧。”
“不要。”
他作势要来抱我,我立刻闪开了。“喂,注意场合啊。”
仙道扁扁嘴,那傲娇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我把视线从他唇上移开,便见他笑意淫淫的吊起眼梢看我,露骨地舔舔嘴唇。
“别闹了。一会儿我送德瑞克他们回酒店,静雄哥会带你和野间回家。”
“不要。”他皱起眉,很干脆地拒绝。
“谁让你喝成这样。”
“谁让你不理我。”
“……你是国小生吗?”
他皱着眉垂了垂眼,那是他在用醉酒的大脑努力地思考的表情,“好,我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他做出一副很成熟的口气,我又觉得一阵心疼。他是怕我嫌他太幼稚吗?真是好笑,我同时也在怕他嫌我老。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天长地久也许不是那么没可能的事情。
然而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送外国友人回了酒店后,我开车回家。天仍旧下着温柔的小雪,广播里放着慵懒的曲子,我知道回家的路,心里却是无尽的迷茫。
我可以把握当下,和仙道爱得无忧无虑,最后分得彻彻底底;然而我终究是舍不得让仙道把他最好的时光浪费在我身上。斩断一段恋情再从头再来,好比是辛辛苦苦写完了一本小说,却丢了稿子要重写,尽管记得一切情节,却是疲累地不想再动一笔。而我这本小说,一开始就知道了是没有结局的悲剧。
停好车,我靠在车边抽了根烟,才慢慢地踱步上楼。扑鼻而来熟悉的味道,家里一片黑暗和宁静。
我径直走进浴室洗澡,却在脱完衣服的那一刻怔住了。那枚金属环轻轻地砸着我的胸口,我呆呆地看了它许久,不舍得摘掉。热烫的水当头淋下,我舒服地打了个颤,疲倦被卷走大半。正当我放松下来的时候,浴室门被打开了,仙道直直地走向我,双颊酡红,但脚步绝对稳健。
他不像是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及时抵住他没让他的衣服被水淋湿。仙道皱着眉头,用力地抓住我的手移开,在看到我胸前的戒指时表情柔和了下来。他仔细地摩挲着这枚金属环,眯着眼笑得很满足,凑上前去亲吻。嘴唇时不时地擦到我的皮肤,痒痒的感觉让我心神恍惚起来。
他的衣服终究还是被水淋湿了。我解开他衬衫的扣子,他的那枚戒指就在我眼前闪耀。淋湿的布料透出他性感的身材,我学他样亲吻他的戒指,忍不住从戒指游移到他的胸膛,再到腰腹,再往下时我有点犹豫了。
“洋平…你今晚都不理我~”
他挠着我的头发,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装可怜求补偿,却无法拒绝。仙道的家伙已经很躁动了,隔着裤子都能看出形状,我有些局促地拉下他的拉链,这是我第一次用嘴帮他做。除了起初的一些不适应之外,剩下的就是刺激了。等他发泄出来,我也已经完全脖起了。
被抵在墙上一阵狂吻,酒精和精夜的味道放肆地在我的口鼻里作乱,仙道比平时更加情动,带着一些粗暴让我更加兴奋。我们在浴室里做了很多次,累得我肌肉都在抽痛。然而一躺回床上,仙道从背后抱着我又开始挑逗。
最后一次做的很缓慢,仙道从后面慢条斯理地磨着,搞得我要发疯。他呼着酒气说要惩罚我,但是他的汗水也砸到了我的脸上。我心跳一阵加快,捧着他的头颅深吻,高朝的时候一阵眩晕,抱着他便睡了过去。
不想再理任何事情。
二十五
由于已经退出了职业男篮,樱木和流川在婚后便有充足的时间乘游轮去环游世界了。送他们上船之后,外国朋友们也回了美国,三人组也回去工作了。一切步入正轨,包括我的分手计划。
我从不再主动与他亲昵开始,到找理由拒绝与他出门,性事上态度冷淡。我做出假象让他以为我对同性开始反感,以为我接受不了和他这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甚至是为此感到羞耻。漫长的煎熬搞得我十分心累,好几次我都控制不住感情。虽然最终还是抑制住了,但是身体是骗不了人的。长时间的故意拒绝让我的身体对他轻微的触碰都会起反应,我想了一个很损的办法,先自己解决了再做。
他对我态度的转变感知得清清楚楚,我好几次见他欲言又止而最终还是不敢问出口。他又回到了我们最开始时候的样子,小心翼翼又温柔到了极点。有一次,我们隔了一礼拜才做爱,做完之后他抱着我,轻轻地蹭着我,唇在我肩膀和脖子上软软地厮磨,我像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什么宝贝一样。我只是闭起眼睛,脑海里都是做爱的时候他试探地问我舒不舒服的模样。我哪能舒服呢,做之前我可是自渎了三次啊,疲倦得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了,做的时候全程都紧紧蹙着眉头。
男人不能在床上满足对方,真是没有比这再伤自尊的事情了。
这天周末,我起了床就又以工作为理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我拼了命的想要看书,却一个字也印不进脑子里。我看着窗外开始发呆,三月的天气很好,而我的心情无比阴郁,并且将持续阴郁,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我回过神。仙道走进来倚在桌边,问我工作累不累。
“还好吧。”
“今天周末,我们去赏樱吧。我同事说河野公园的樱花开得很好看。”
“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和同事去的。”
“那……陪我去一次吧……”
“我…”
“又有工作?”
“嗯。”
他微微皱着眉看我,深邃的眼睛透着委屈,像是在拷问我一样。我别过眼不说话。
“那洋平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有空呢?”他看着地板,脚尖画着圈。
“……别闹了,我们去吃饭吧。”
“又叫外卖吗?”
“随便。”
“那好,我们去河野公园野餐吧。”
“我不是叫你别闹了吗?你是国小生吗?”我皱起眉头。
这句话对他一向有效,然而他今天好像是执意要和我杠上了。
“就算我任性吧!我想和洋平去——”他的声音突然升高又陡然弱下去,“——去哪儿都好……洋平想去哪里?”
我根本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瞬间心痛得像是要被捏爆一样。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几天,就几天,他就会乖乖放弃了。可是我由不得自己心软。
“今天我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好,我们就去超市吧。”
“……”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拒绝了。于是换衣出门,坐列车去超市买菜。他走在我身边十公分的地方,不亲密也不疏远,开始十分沉默,不久便像是和朋友聊天一般问起我公司的近况,我敷衍的回应着。
列车上人满为患,乘客不是乘客,而是超市一百元一袋的胡萝卜,袋子里能塞多少塞多少。我尽管极力避免但还是被挤进了仙道的怀里,他像是早在等这一刻一样,手穿过我的夹克,在夹克和里衣之间抱住了我。
我僵直了身体,伸手过去想抓开他的手,但是他铁了心的不松手,用力得让我的腰发痛。我警告地瞪着他,他平静地与我对视,我能看到他平静下翻滚的情绪,看得我心狠狠一沉,我撇开眼睛。
“别闹了,回家再说。”
“我不要。”他明确的拒绝了,“放心,我不会乱来。”
我低下头,还是收回了手。仙道除了揽着我之外便不再动作,我直起身子和仙道保持了一公分的距离,能感受到温度却没有肌肤相贴的踏实。我看着窗外,心思却在仙道身上。他散发出的柠檬的味道,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如果这列车不会停止……
突然的急刹车让我跌进了他的怀里,瞬间的紧贴之后他便就势抱着我不放手了。仙道的气味和体温让我的心跳开始加速,紧贴的身体缓缓磨蹭着,我感觉血液开始向下冲,手心冒汗,呼吸粗重起来。
我极力克制,拼命想一些不相关的东西,然而仙道发热的下身贴住我的时候,我头皮都被刺激得发麻起来。他也发现我的下身有了反应,变本加厉地厮磨起来。我再次抬头警告地瞪他,而对上他温柔宠溺的目光的那一刻,彻底没了抵抗的心思。
他俯下身用唇蹭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立刻热得滚烫。他在耳边轻声地问了我一句话,这句话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然后心疼得无法呼吸。
——洋平,你想要我吗。
他这么问我。仙道彰,我孤独高傲的同性恋人,竟然主动要雌伏。我记得他唯一一次那么说,是在去年森小姐来我家做客的那晚。一次为了情敌,这一次是为了挽回。这句话其实有别的试探,他怕我不要他。
感同身受,我感受着他的一切痛苦,也承担着自己的一切痛苦,开始自我厌恶。明明可以一句话说分手,而我这么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他做那个提出分手的坏人,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坐稳好人的位置。
我突然找到了一个很完美很完美的理由来让自己放弃分手:就算我和他分手,我又怎么能百分百地保证站在他身边的是女孩子呢?
那一刻所有的包袱都灰飞烟灭,我享受着片刻的轻盈和心安理得,几乎都要笑出声来。然后明白,如果不分手,那么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女孩子的几率就是零。
* * * * * * * *
列车继续前进。方才的情绪已经压下了我的欲望,而仙道已经按捺不住了。说起来我已经冷落他有个把月了,而且不只是我,他的情绪也持续阴郁。
他用手指轻轻地挠着我的腰,带点撒娇的味道。我伸手去握了一下他的手,回应一般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用嘴型说“晚上”。他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
去超市买了点食材,出来的时候仙道拉了拉我的衣角,“今晚我们来四人约会吧。”他指着对面的酒吧说,“新开的呢。”
“四人?”
“是啊,我叫越野来,你不是没见过他吗?”
——啊,原来如此。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到带我见朋友的环节了。
“他是个不错的人,很喜欢吐槽就是了。”
“嗯……”
我有点懵了,完全不想拒绝,又觉得反复无常只能让事情更加麻烦。最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但眉头一直皱着。
再次乘列车回家,过了高峰期人少了很多,我们并排坐着。也许是我还皱着眉头的缘故,仙道拉着我的袖口指给我看车外的樱花,“这样赏樱也不错吧?”
“……那么喜欢樱花吗?约会的话,可以去赏夜樱。”
“嗯!”仙道又眯眼笑了,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到家后我开始做午餐,仙道跟着我进了厨房,在一边撑着脑袋安静地看我,我也不说话,厨房里只剩我切菜时笃笃笃的声音。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但知道那注视一定温柔而认真,我只能专心致志地做我自己的事情。
“洋平想去看哪里的樱花呢?”他突然问我。
“随便吧。你不是想去河野公园吗?”
“去上杏林吧?”
“啊…会不会太远了?”我有些意外,上杏林是去年他带我去游船赏樱的地方,那里有太多回忆,仙道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吧。
“越野的那位先生会开车过来,是很棒的宾利雅俊系列的敞篷款,外形参照的是五十年前的MK6呢。”
谈起车子,他总是会跑开话题一小会儿。不过我现在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那位先生?”
“是呀,佐仓先生,他是金利会计公司的社长。”
“又是有钱人吗……”我疲倦地嘟哝了句,仙道顿了顿就放缓了声音说:“那我们自己坐的士去吧。”
“太远了,早点回来休息不好吗?”
我终于转过头去看他,他犹豫几秒还是点了点头,“那去看场电影吧?”
我说好。
四菜一汤,我和他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电视里播放着午间新闻。仙道吃饭总是很文雅,不慌不忙又吃得极快。三月的阳光照进来,温度刚好,屋子里亮堂堂的,风吹进来带着樱花的味道。恍惚间我有种错觉,不由停下了筷子。
“怎么了?”
“啊,觉得…很好……”我微微勾起嘴角,回过神继续吃饭,没想到仙道却越过桌子吻了吻我的脸颊。
“我也觉得很好,现在的生活。”
那一瞬间怦然心动的感觉让我的筷子丢脸地掉到了桌子上,我尴尬地捡起来继续吃,只听仙道一声轻笑。
吃完后仙道主动去洗碗了,我看着电视,耳朵里却全都是厨房里水流和碗碟碰撞的声音。吃饱后躺在沙发里,我开始犯懒。很久没好好睡了,一放松下来便困意连连。迷迷糊糊间感觉仙道也躺在我身边,抱着我亲昵地蹭我的肩膀。
我醒的时候仙道还在睡,身后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这家伙又把柠檬味染了我一身。我扭了个舒服的姿势,那张英俊深刻的脸就在我眼前。仙道很高大,肩比我宽了一截,他手臂一伸就能把我箍在他怀里。
我凝视他的面容,不得不带点着迷的热切。看了不知多久,那两瓣完美的唇突然勾起了弧度,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仙道睁开他惺忪的睡眼,眉毛上挑而轻佻。
“我是不是很帅?”
“啊啊,你最帅了。”我一翻白眼,打算起身的时候却被他揽回到沙发上。仙道凑过来亲我,“我们继续做列车上没做完的事情吧~”
“喂,大白天的……”
他探进来的舌堵住了我的话,双手在我身上游移,下身紧密地贴在一起摩擦,我很快就被挑起了欲望。闭眼唇舌纠缠,他一下子扒开我衣服的时候,我想睁开眼睛却被光线刺激到无法睁开。
我正揉着眼睛,突然身体一轻被仙道整个抱了起来,他抱我到窗边拉上窗帘,就地把我抵在了墙上。我心头一暖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沿着我的身体一路下去,最后跪在了我的腿间。仙道的口技真的是没话说,我只有喘息高朝的份。
他从我身后进来,明显有些忍耐不住的急躁。仙道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躁动,布满了汗水的额头蹭着我的肩颈,湿热黏腻。我试图放松后面,每一次却只是以更大力地紧张收场,搞得我也躁动不安起来。
他实在憋的不行了,低吟一声便退了出来。我脱力地撑在墙上喘气,接着仙道的手指探了进来。等到差不多了,我们两个的汗液也都滴到地上汇成一个个小水洼,看起来十分夸张而晴色。
“洋平,我进来了……”他的声音低哑得不行,我嗯了声,撅起臀好让他方便进入。进来后他便由慢到快地动作起来,释放后我们倒在沙发上休息,他如我所料地又来了一次。我被压制在沙发上承受他越来越深重的撞击,筷感和痛感让我抑制不住申吟,他听着更加兴奋,紧紧地抱着我叫着我的名字。
突然我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随着他的撞击也轻轻拍着我的脸颊。睁开眼睛,仙道脖子上悬着的指环在昏暗的室内眨着眼睛看着我,我呆住了。
我几乎快忘了它的存在,因为它被我的体温感染,原本的冰凉变成了贴心的温度,在我胸前几乎要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仙道俯身下来亲吻我的那枚,然后把我翻过来。面对面亲吻的时候,他的指环垂下来和我的碰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细小的金属音。
——叮。很轻的声音,却像是敲裂了什么东西,让我鼻尖发酸,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沿着眼角,悄悄地流进鬓发里。虽然只有两滴而已。
做完后,仙道抱我去浴室,我累得一点都不想动了,任由他腻歪。休息到黄昏,我们出去吃了顿晚餐,在七点半到酒吧赴约。
仙道看起来很高兴,整个人容光焕发。而我透过商店的橱窗,幸福而酸涩发现自己也是一样。
* * * * * *
越野和他介绍的一样,中等个子,梳着乖乖的中分,长相清秀温和,见面就吐槽仙道千年一遇的准时。佐仓先生比他稍微高一点,戴着圆眼镜,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成熟很多。
“啊,这位就是仙道君吗?真是一表人才啊。这位是?”
“水户洋平,叫我洋平就可以了。”我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真的很般配呢。”
“……谢谢。”
“别介意啊,这家伙说话就这个德行。”越野捶了下佐仓的肩,朝我龇牙灿烂一笑。我一下子就明白他为什么能当仙道的朋友了。
一推门,酒吧里的喧嚣就扑面而来。片刻后我便找到了当初做酒保时的熟悉感,即使是昏暗和交替闪现的彩灯也阻碍不了我的视野,酒吧里的布置和情况我看的八九不离十。
我们找了个隔间坐,各自点了鸡尾酒。越野坐下后,佐仓先生很自然地搂住了他,不过仙道是很懂得我的规矩的,老老实实地坐在我身边。结果就是对面两个人卿卿我我,这边我和仙道活像是在冷战。
“别那么拘谨嘛。”
“洋平不太习惯在人前太亲密。”
“对了,我听说你是被仙道掰弯的?”
“啊…是的。”
佐仓先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很惊奇地问仙道怎么办到的。仙道简单地回答说动之以情,越野听了之后就嘁了一声,佐仓先生饶有兴趣地拖长了声音。
“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被跳过了呢。”佐仓先生转头看我,“洋平,分享一下吧。”
仙道脸上的笑让我觉得他心安理得地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算是不服输吧,我勾起嘴角就把事情抖了出来。
“他和其他三个基少年装作房客住进我家,潜伏了几个月来接近我,还利用那三个少年让我习惯同志。”
仙道微微瞪大了眼睛,略带吃惊地看着我。我摸摸他的刺猬头,忍不住翘起嘴角。
“你都知道啊……”
“这点小花招,你以为我白大你七岁啊?”
他有点局促地挠着脸颊,越野没心没肺地笑话他也有这么一天。
“仙道君真的是很爱洋平呢。”佐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愣住了。
越野装作发抖的样子,“喂,你干嘛这么肉麻啊!”
“难道不是吗?我听说啊,对一个人的冲动大概在15天左右,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段还没有追到,那那份冲动就会减少甚至消失。可是仙道君却坚持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是真心的吗?”
“喂!那你只追了我不到一小时诶!”
“我们那时已经是两情相悦了,不是吗?”
“哇你这人真是肉麻死了……喂喂你的手在干嘛……唔……”
对面的两人开始没节操地秀恩爱,我却陷入了沉默。因为我尽管一直相信着仙道,却也在潜意识里怀疑过他的感情。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仙道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拇指轻轻挠着我的掌心。
我收敛心神朝他笑了笑,没有抽回手。
对面的秀完恩爱打算去舞池巡回秀,越野走之前朝仙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自是没漏看。他们离开之后仙道便靠在了我身上,像个膏药一样黏着撕不掉了。尽管如此,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也没有动手动脚的,只是很安静地靠着。
仙道勾出我藏在衣服里的指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我摸了摸他的刺猬头,自顾自地开始喝酒。这一刻安静而和谐,而我内心却摇摆不定起来。
一杯又一杯,我很慢地品尝着,也喝完了一瓶葡萄酒,我和仙道也沉默了很久了。
“还要吗,酒神?”
“够了。”我笑了笑,很喜欢酒神这个称号。葡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比较容易熏红脸。我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了,呼出的气息也热热的。他凑过来吻我,我伸出舌尖舔着他的嘴唇,有点酸酸的。
“你还真是喜欢柠檬啊……”
“我也很喜欢洋平。”他蹭着我的鼻尖,认真地说,“洋平,年龄算不了什么,我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不。”
“唔……你还真是啰嗦……走吧,去看电影。”
“诶?啰嗦?……洋平,等一下!”
我径直走出酒吧,顺道和越野他们打了个招呼,仙道在后面跟着我。夜晚有些凉意的风吹得我清醒了些。
对面的大型商场附近就有一家联锁影院。因为喝酒后脸色有些红,我就去洗手间洗脸,仙道去买票。公共洗手处我正在冲脸,无意间听到两个女孩子的谈话。
“刚刚那个人真是好帅啊!”
“是啊!而且身材又好!起码有一米九零了吧?”
“不过你别想啦,我看到他买的是情侣票~”
“诶?那我倒要看看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难道是明星吗?”
“哎哎,他走过来了!”
我愣了一下,随意抹了把脸就立刻走进了男厕,仙道也走了进来,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那两个女孩子的声音。
“洋平,你还好吗?”
“没事,把我的票给我,你先进去吧。”
“好……”
我们坐情侣座看电影都是这样,一个人先进去,另一个人等灯灭了再进去。仙道对电影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我比较喜欢看好莱坞的商业片。除了喜欢之外,我觉得一场电影那么贵,不看商业片怎么回本。
是我喜欢的动作片。主角的打得还像那么回事,我看的津津有味,仙道则还是一样的对此百般聊赖,揽着我亲昵了一会儿便开始打瞌睡。
近两个月来,今天算是过得最轻松的了。但是事情往往不是那么如意,主角和反派激战正酣的时候,我意外地接到了牧桑的来电。
二十六 牧桑的来电
牧桑很少与我联系,也只有非常重要的节日才会发个简短的祝贺短信,平时就更别提电话了。仙道伏在我肩头打瞌睡,其他人在安静地观影,我本想掐了电话,但是手机一直亮着来电提醒,安静地抗议。
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我抽出身子让仙道靠到椅背上,出去接电话。大厅里爆米花的气味香甜怡人,回拨电话的时候,我想着等会儿给仙道买一桶回去。电话通了。
“我是洋平,牧桑你有急事吗?”电话里传来低低地应答,我有些担心他,“你在国外出了什么事情吗?跟我说说吧,我看看能帮上什么。”
“不是我的事情,是仙道的事。”
我顿时头皮发麻,隐隐觉得不妙起来。牧桑叹了口气,“果然,他没跟你说吧。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知你一下…”
牧桑习惯性的官腔让我焦躁起来,微微提高了声音,“到底是什么事?”
“仙道参加了玛莎拉蒂的跑车设计招标,你知道吧?”
“嗯,上上个月的事情了,他……没中标吗?”
牧桑又嗯了一声。我担心起那个高傲的年轻人来,他花了很多心血在这份设计上。然而事情的重点却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实际上,更加糟糕。
“但是总公司十分看好他,主动给了仙道总公司的offer,可是仙道拒绝了。洋平哥,玛莎拉蒂是国际一流的跑车制造企业,你也明白这个机会有多珍贵。仙道离他的梦想就只差一个签名了,我问他为什么要拒绝,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顿时有点懵,有点思绪又不太确定,从牧桑的语气来看,难道是因为…我吗?
“他说机会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仙道他在乎的事情没有多少,你应该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什么也没和我说,但他这两个月一直很不对劲。你们,”牧顿了顿,没有半点怀疑地继续说道,“出事了吧。”
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只听片刻后牧桑沉声道:“仙道是真心的,但是实话说,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们,因为洋平哥你太现实了,骨子里不肯轻易信任。”
“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Offer已经拒绝了,多说无益。洋平哥,你要是喜欢仙道,就好好跟他在一起;要是不喜欢,就不要拖拉,优柔寡断决不是温柔。不要像健……”他像是促音般戛然而止,微微叹了口气,“话我说完了,就不多打扰了。”
我连再见也忘了说,听着耳边嘟嘟的挂电声,眉头紧锁。
呆立了不知多久,落地窗外的黑夜中,闪烁的霓虹灯拉回我的神智。我其实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就是那么站着看着空气。而在回神的那一瞬间我就做完了决定。我并不惊讶于自己的决断,这个决定我已经拖了两个月,现在只是一锤定音罢了。
我走回影厅,甜香的空气让我想起没买爆米花。买好一桶捧着回去,却突然发现有几粒掉到了地上。不是售货员装得太满,而是我的手在抖。
回到影厅,仙道看到我立刻直起了身子,我把爆米花递给他,沉默地坐下。他咔嘣咔嘣地吃着,快被喝光的可乐呼噜噜地在杯子里响,高大的身躯靠在我身上,很踏实也很虚幻。
他打了个哈欠,呼出的气息里甜味过分了。我伸手过去摸他的刺猬头,他沉沉地低吟了声,整个人放松下来倒在我身上。
电影进入尾声,主角打败了反派,克服了一切阻碍,和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最后一幕是一对璧人相拥在黄昏里。我平静地看着整个屏幕的暖色调转入黑色的演员表,片尾曲结束,然后散场。灯光亮起,仙道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朝我露齿一笑。
我一愣,突然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撇开眼,我走在前面。仙道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变化,问我是不是电影不好看。我说还行吧。他撇撇嘴,“那就是不好看咯,就说去看樱花嘛。”
“回去吧,我有话跟你说。”我埋头走进电梯,在角落里站好。不能再拖了,我怕一觉醒来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但仙道明白平静意味着什么。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跟上,站在我旁边。电梯由十八楼缓缓下落,我盯着电子屏,到第五楼时,仙道终于开口问了。
“是什么事情啊?现在说不可以吗?”他的语调很轻松,但我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连同我自己都心揪。
我低声回答:我们的事情。
仙道不说话了。拥挤的电梯中我听得到他微乱的呼吸声。出电梯,出大厦,坐上出租车回家。出租车的后座里,昏黄的路灯流水般划过,我看着窗外,仙道握住我的手,拇指轻轻挠着我的手心,挠得我眼睛发痒。我不能哭吧,所以我抽回了手。仙道不放弃地缠上来,捏得我发痛。
我闭上眼睛,“别闹了。”
“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我不说话了,任由他抓着我的手,然后索性抱住我。后视镜里,司机正飘忽着往后面看,我冷冷地回视,他受惊地收回眼神。仙道安静地抱着我,下车之后也一直握着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即使是与路人相向而过的时候。
凝滞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家。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言了好一会儿,我刚要开口,仙道便吻住了我,手直接开始解我的皮带。我被他的气势惊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撇过头找到空隙要说话,他抢先开了口,“这是你说的,‘晚上’。”
我又慢半拍地才想起今天列车上的事情,却感觉是隔了一年那么久远。仙道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这么无理取闹吧。他埋在我的颈脖间啃咬着,我盯着天花板,缓慢而坚定地说:
“仙道,我想要个孩子。”
果然,他瞬间就僵住了。他抬起头,喃喃地重复道,“孩…子?……”
我直直地盯着他,点点头。他的脸上满满的是不知所措和惶恐,我推开仙道直起身子,他的眼珠盯着我转动。估计是悲极反乐,我突然想接下来仙道是不是要问你有没有爱过我这类问题。
我整好衣服,仙道沉默地看着,我没敢看他的脸,只听他紊乱的呼吸就已经让我呼吸不能。我看着他的脸以下,他用一种略带颓废的姿势瘫坐着,衣衫凌乱。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云淡风轻的仙道彰。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去为他整理衣服。
他握住了我正在为他扣衣扣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洋平,可以领养一个吗……”
我没有回答,继续为他抚平衣服的褶皱。
“那,找人代孕吧?”
我抬起头,悲哀地看着他近乎绝望的表情。好了,就差一步了。我闭上眼睛。
“分手吧。”
二十七
距离仙道搬出这个屋子已经一个星期,其间我没有收到任何他的消息,无论是来自他的,还是牧桑的。如我所料的,与仙道的分手是不会纠结缠绕藕断丝连的,我话说的干脆直接,仙道也完全没有理由反驳。
他的确不是那种会轻易放手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个明白人。看事,我和他都是明白人;而做事,我有太多考虑,所以时常自我纠结,而他并无多少牵挂,所以做事从不纠结。
而且我也能预料到他的未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困于过去的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振作起来,然后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可能,我并不是他的唯一,没有我,他一样能活得比谁都精彩。
而我,从一开始简直要活剥自噬的痛苦愧疚,到后来的麻木不仁,最后只剩一个巨大的空洞,与我三十年来的漫无目的无所事事的空虚融合在一起,于是我的整个世界就成了一张白纸,纸上有一个漆黑的洞。
只有樱木——三十年来,一直都只有他能为我的生活带来一丝波澜。他和流川环游归来,住进了新房,流川选择在日本球队继续他的篮球生涯,而樱木则成为了大学教练。也就是在和他们还有三人组的聚会上,我才渐渐找到了重回生活的头绪。
头绪也只是头绪而已。住在这个屋子里,满满的都是我与仙道的回忆。回忆不仅限于此,它还刻在我的身体上。然而不管我怎么的想要忘记,有一件东西却是我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仙道送我的那枚戒指。每一次,当我稍微缓和了情绪以为自己能撑过去的时候,只要一遇到洗澡换衣的事情,只要那枚戒指出现在我眼前,被压抑的感情就又肆无忌惮地出来作怪。无数次的挣扎往复后,我接受了现实:这辈子,我都放不下这个男人了。
我向牧桑打听仙道的消息,得知仙道已经在作出国的准备了。他说完仙道的近况后,犹豫地问我和仙道是不是出事了,我啊了一声,心想仙道果然没有告诉牧桑,他孤傲的性子还是改不了。没有正面回答,我说了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我不再联系牧桑,而是自己设法得到仙道的消息。除了学校和他的同学,还有无所不知的谷歌,我也开始关注汽车这个行业。但是牧桑开始时不时地联系我,考虑到仙道,我一次也没有接起他的电话,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大意是让他多多照看着仙道。
难过归难过,日子还是要过。这一个星期的假期之后,尽管还有一些遗留的情绪,我还是强迫自己回归工作。幸好,人事部的日常工作不多,我的离席没有对公司的利益产生多大影响。我回到公司就开始每天的加班加点,上司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了。
人真的需要一个依托,幸好我有这份工作让我不去想多余的事情。起初我只是一味的工作,还是没有什么目标,但是之后的某一瞬间让我转变了看法。樱木成为教练后的第一场练习赛赢得十分精彩,而当我站在远处,看着在全场震天的欢呼与掌声中樱木脸上发自内心的成就的喜悦,我刹那间恍惚起来。这个曾经被所有人认为一事无成的小混混也都站在了人生的巅峰,有了一份引以为豪的成就,而我却还是徘徊在迷茫与明智的灰色地带。
我对名利没什么野心,却也无法用淡泊名利来为自己的颓废找理由。名利是一回事,成功是另一回事。我觉得是时候找个目标了。因为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所以我打算继续做人力资源这一行。
起初真的是很艰难。读书对我来说本来就不是愉快的体验,更加困难的是心理上的困窘。和一群大学生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不仅仅是面子上挂不住,更致命的是,他们总让我想起仙道。然而熬过几节课之后,我也渐渐习惯了。
考个证需要背大段大段的定义和理论。我安安稳稳做这行一年,从没用上过其中的任何一个。虽然觉得背了实在没用,但是没有办法,为了那本证书我必须背。背书对我来说无疑是非常痛苦的,除了吃饭睡觉上班,剩下的时间我基本在背书中度过。
背书并不愉快,但我奇异地在整个过程中都心无杂念。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晚上,我背完一节书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那一整天里,仙道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顿时恍惚起来,觉得自己悲哀的可怕。我一度以为自己放不下这个男人,可是现实却是那么的讽刺。那时,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想:这样挺好的,那么就这样吧。
也许是我太缺乏恋爱经历,因为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段时间是心理防御机制在作怪,大意是说,面对困境时,人的心理会自动抑制负面情绪来保护自己。而当人以为这个困境已经过去,困境的余波还是产生伤害。
我对这类把情感公式化的理论一直很不屑,但不得不说事实的确如此。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辅导班开在附近的大学城里,去上课的时候总能路过一片篮球场。夏初的某一天,我提着公文包经过这里的时候,突然被一抹身影攫住了目光。
蓝色7号。
是仙道的颜色和号码。那只是一个背影,我一眼就明白那不是仙道,可还是收不回目光,停不下靠近的脚步。我站在栏杆外,7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慢慢就模糊了。昨晚牧桑发短信给我,仙道已经去了德国。当时我的内心除了一直以来的烦闷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波动了,因为这本就在我的预料之内;然而这时的我,站在球场外的我,却睁大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号码,然后流眼泪。
沉寂了两个月的心脏又有了感觉。虽然是痛,但我觉得这比麻木好了太多太多。我无意识地抚上胸前戒指的位置——它还在。它还在,只是我故意不去注意,但其实一直都在啊。
痛完了继续去上课,上完课继续去上班。去年接手的年轻社长在大半年的适应后,终于要大展拳脚了。其他部门忙着为年内拓展计划做准备,我们人事课也开始为招揽新的人手忙前忙后。
不知不觉进入灼热的夏季,销售人员的招聘刚刚完成,我正准备着公关人员的招聘时,突然接到了高宫的来电。
高宫望终于找到结婚对象了。
我是第一个被通知的。我听他讲完他的未婚妻有多好多贤惠,再听他讲完他要把婚礼办得怎样怎样好,我问他伴郎是谁,他立刻说反正说什么也不会是你,你一上去就会把阿惠拐跑啦。我说在你心里我居然是这种人么。他哇啦哇啦急忙解释,我都能想象出来电话那头他肉呼呼的手指头慌乱挥舞的样子。玩笑开完之后,我也爽快地答应一定请假去参加婚礼。
高宫的婚礼定在八月八日。樱木拉着流川提前回了神奈川,我因为工作的原因直到七号傍晚才坐上了去神奈川的末班车。
列车里气温偏低。傍晚,白天的余热还没有消散,橙色的落日照在我身上,仿佛要融化我一样的暖意。高宫的婚礼像是一个结点,让我停歇下来想起很多事。中二时期成立的樱木军团六人中,其他的都已经成家立业,只有我一人家没成,事业也还在半路上。然而我并没有觉得有一丝的着急和不安,反之却是疲累又有着前所未有的一丝充实。不过我知道,就算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婚礼上我也是逃不了这帮兄弟的盘问出招的。
牧桑说的没有错,我这个人不会轻易信任他人。但其实我只是在感情方面不肯信任而已。对朋友,我是从来都不会吝啬信任的。受我母亲的影响,我对婚姻还是抱着比较保守的态度。我没有别的要求,唯一想要的只是安定,这却是感情最缺乏的东西。我一是不太喜欢坦诚感情,二是害怕感情的破裂和失去,因此很少陷入恋爱关系。确切来说,在遇见仙道之前,我只谈过一次。说来也是幼稚,第二个原因就和因为糖会被吃完所以就不吃糖是同一种荒诞逻辑。
落日慢慢沉入高楼之中,迫近夜晚,列车到站了。
二十八
如我所料的,我一下车就被樱木他们架去了酒吧为高宫办单身派对。高宫为了明天的婚礼,面对我们的围攻抵死不从,并成功把矛头对准了我。而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劝告和感慨,我一向采取的扯题战术也遭到了樱木强硬的抵制,最终败下阵来。
实话实说只能让气氛降温,所以我用半开玩笑的形式说自己找到了目标,先以事业为重。他们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表示事业爱情两手抓才是光明大道。之后又以我老是回避问题不够义气为由强行灌酒。我当时还在心里笑,都快二十年了,他们还不明白我的酒量吗?
然而结果是,我真的醉了,而且一醉不醒。我想,这并非因为我酒量退步,而是因为我心里想长醉不起;我想,有时他们也许比我明白。
许多年来,我终于有一次体会到宿醉的感觉。浑身不舒服,但是让我觉得真实。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我忘了昨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做梦了,梦里一定有仙道彰,因为枕头上还有眼泪的痕迹。
我下意识地抚摸上胸口——没有。我下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来神奈川之前,我已经将戒指放到了西装外套的里层口袋里。我整了整情绪,开始穿衣洗漱。走出房门的时候我正在向樱木拨号,抬头便见流川端端正正地坐在饭桌旁安静地看着我。
“早上好。”
“…喔……”我愣了一秒便扬起嘴角,“早上好。”
流川指指桌上,“早饭。”流川指指手表,“还有四十分钟。”
“花道让你等我的?”
流川点了点头。我坐到他对面开始吃饭,流川呆呆地盯着我不发一语,那双清冷黢黑的眼眸看得我发毛。
“你有话要说?”
“没什么。”流川撇过眼珠子,又撇回来。等我咽下第两口面包,他终于动了动嘴唇。“白痴很担心你。”
“你吃醋了?”
我有意逗他,没想到他很正经地摇了摇头。“我也是,感觉怪怪的。”
“感觉怪怪的是我才对吧?哈哈,流川君居然这么关心我啊?”
“……”流川一成不变的表情散发出了无语的讯号。
于是对话就这么终止了。我一直挂着带点调侃的笑容,心里却在忐忑不安。如果连流川都发觉了,我最近真的是让人担心了吧?
真是的,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 * ** * **
吃完简单的早饭,流川开车带我去了举行婚礼的氏神社。婚礼十一点正式开始,我们赶到的时候,客人们都已经基本到场了。樱木的出现显然已经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流川的出现让场面顿时又沸腾起来。不过在流川冷冷地无视掉一个想要过来与他握手的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搭话了。
樱木一看到我,也不顾场合地冲过来拉我过去。被野间他们调侃几句酒量退步之后,婚礼也差不多要开始了。不过这时我才注意到,客人们基本都穿着传统和服,双目所及之内,只有我穿着西服,不过还有更不协调的——流川和樱木都穿着休闲运动服,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高宫一家我是不怎么担心的,但我怕他妻子那一家的亲戚会说三道四,觉得高宫家不尊重他们。不过现在我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如干脆不说。
高宫的妻子慧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稍微有些丰腴,细长的眼睛配上传统妆容,倒真有几分古画里仕女的样子。昨晚天黑没发现,原来高宫真的是为了婚礼减了肥的,他已经从胖子界转入了微胖界,面庞的线条也硬朗了许多。
他带着庄重的神情,带着新娘郑重地步入神前。我站在道场里,看着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背影缓缓地离我远去,配着司官的致词声,我又恍惚起来。
婚姻真的是很神圣的礼仪。它不单单是两个人的爱情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而是两个家庭的契约。从此,不再有草野慧,取而代之的是高宫慧。他们将生儿育女,担起作为父母的责任;他们将面对几十年单调冗长的生活,感情与信任时刻在处于潜在危险之中;他们将面对亲戚之间无休无尽的纠纷离合,甚至自己也将卷入其中……
婚姻是维持与责任,而我……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我有结婚的打算,仅仅只是因为年龄差不多了,经验告诉我我应该结婚了。我已经明白自己放不下仙道,所以对结婚对象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娶一个长得不漂亮也不丑的、性格温和的女人,我上班,她带孩子,周末偶尔去玩玩,然后就这么安安稳稳度过余生。至于爱不爱,那已经是看着办的事情了。而这样自私的想法,对她根本就不公平,也毫无责任可言。
我抬头盯着天空,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
那不如,不结婚了。
* * * * * *
婚礼结束后,客人移步至会厅参加午宴。高宫忙着一桌桌地敬酒,我们灌了他五杯之后也不再强拖着他,自己喝开了。酒过三巡,樱木又开始扯我的婚事了。喝高了的野间和大楠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加入老妈大军。
“洋平啊,你看连高宫都有对象了,你咋还是单的?难道嗝~~那方面不行?”
“喂!别乱说啊!上次泡温泉的时候我看了,洋平的弟弟可壮观了!”
“壮观和能用是两码事儿啊!那个妈呀金字塔也不是壮观的很?现在都废了啊。”
“是玛雅金字塔啦。不过,洋平你…真的不行吗?”
“你们胡说什么!明明是洋平不敢跟可爱的女孩子表白!日本的女孩子可矜持了,像我当年……”
“被甩五十次么……”
“看我头槌!”
流川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盯着我,伸出食指,然后,食指弯了。
“……”
流川冰雕般的面庞上有种微妙的表情。某种意义上流川君是真相了呢。幸好樱木他们顾着打闹没看见,我也装作没有看懂流川的手势,做了个询问的表情。流川晃了晃眼珠子,似乎是放弃了猜测,不再理睬我们,自顾自进入待机状态。
那边厢,野间和大楠似乎已经认定了我不举的事实,正在从医学的角度为着不举的成因而争论不休。我朝他们微微一笑,他们立刻闭了嘴。
我闷了一杯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嘛,我不打算结婚了。”然后在他们爆发之前用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结婚好麻烦的啊~而且……不想结婚。”
我耸耸肩,只一个眼神,他们就明白我是认真的,于是陷入沉默。短暂的无声之后,大楠为我斟满酒,“那兄弟就祝你事业有成!”
“为将来的水户社长干杯!”
“噗……什么水户社长!你脑袋进水了?!”
樱木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我知道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于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午宴结束之后,亲戚们纷纷散场,我们和高宫聚了一阵之后也不再打扰他们的新婚喜日,五个人去打会小钢珠,之后又去茶屋续摊。不免又聊到我的事情。野间拐着弯的试图劝我,不过我铁了心的软硬不吃。
傍晚,我们在茶屋前分别。我和樱木流川一起坐车回东京,流花二人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也有人注意到了我,正试图拍我的照片,于是我稍微调整了姿势,并扬起嘴角。
如果仙道能看到,我希望,他看到的是一个如此笑着的我。
一路上樱木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几次都忍不住问出口。一下车我便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吃饭吧。”
“洋平……”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那就走吧。”我笑笑。
* * * * * * *
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父母在哥哥读大四时去世,我继承了东京的一处房产——这是三人组都知道的。不过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是,遗产分配的事情使我们三兄弟最终决裂,或者说,是我与兄弟决裂。
父母的积蓄不多,基本供给了哥哥的学费,医疗费更是将仅剩的积蓄榨光了。他们在去世之前,将两处房产分给了我与弟弟,其中我得到了东京的高级公寓房,而弟弟得到的是神奈川的二手房。
父母临终前的解释是,我把读大学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又为家里的生活费和他们的学费拼命打工;哥哥大学毕业后就可以独立生活;弟弟独立前都由我来照顾,等他读完大学也就可以自立了。
我知道其实不只是这样。父母一直很偏爱我,哥哥翅膀硬了就很少关心他们,而弟弟早年又不学无术。而我,虽然在外常常惹是生非,但从来没有把麻烦带给家里;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对身边的人都是当家里人对待的;从国中开始,我就自己在打工挣钱,哥哥读大学之后家里经济紧张起来,我又加了一份工。从小,我的性子就很受长辈喜爱,朋友也是一堆。父母病重之后,我每天下了班就赶过去照顾他们。
哥哥的成绩很好,弟弟也被高等学府录取,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只有一张高中毕业证,还有挂科补考的记录。在仅剩的日子里,父亲和母亲不止一次地在担心我的未来。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我说,等你们病好了,我就去学点技术。我深深记得当时母亲的笑容,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作为骄傲。
不过我知道哥哥其实有读硕的想法,只是迫于家里的经济压力一直都没有告诉父母。读硕又要一笔费用,而弟弟学习的是绘画,艺术等于烧钱。我想把东京的房子卖了,然后和弟弟一起住在神奈川,也好照顾他的三餐用度。
然而,我却在医院的厕所里无意间听到了哥哥和弟弟的一段对话,这段对话耗尽我终生去忘记,却也是徒劳无功,终生难忘。父母尸骨未寒,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反而是冷静地丧失了理智。
我说,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兄弟。
葬礼上我完全无视了这两个人,葬礼结束之后,我立刻辞了神奈川的工作,动身去往东京,从此断了兄弟间的联系。
这件事情只有樱木知道,而且是很久很久之后,在酒席之间我无意感慨的一句: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野兽的直觉让樱木刨根问底,我才慢吞吞地把继承者们的故事讲给他听。
现在我不结婚了,我猜樱木是以为我由此产生了对家庭的阴影。我猜对了,但只猜对了过程,没有猜对结局。
“润平来找过我。”
我由于惊讶而放下了酒杯。润平是我曾经的傻弟弟。
二十九
记忆中的润平是个锋利如刀的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的脸庞因为瘦削而棱角分明,认真时候的眼神非常犀利,认定了目标就死咬不放。他对一切长幼尊卑秩序都不屑一提,只尊敬比他强的人,就连父母也不例外。他觉得英语课没有用处,就干脆翘课去隔壁班上美术课。我行我素过了头,家里没少过老师的投诉电话。还有哥哥沧平,不论是学习还是处事头脑都很聪明,性格不咸不淡,淡定如老僧入定,女朋友劈腿了也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死鱼眼。但是他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说他老谋深算也不为过。
那一瞬间,无数点点滴滴闪现在我脑海。只有几秒,我却想起了几年。
恨吗?也许恨过,但更多的只是气愤和不平而已,是被背叛的滋味让我心存芥蒂,至今不与他们联系。
回神间我镇定下来,重新举起酒杯。“是吗。有什么事?”
“他要结婚了,但是联系不上你。”
“哦……”弟弟也结婚了啊。怎么除了我都结婚了?我皱起眉头。
“本天才骂了他一句就挂电话了,啊哈哈!”樱木大笑了几声,笑声渐渐弱下来,干巴巴的。“……洋平你生气了?”
“没呢。你做的对,反正我又不会去。”
“啊啊!果然吧!本天才怎么会错!”
“错了!”我砰地放下酒杯,碰撞声让我突然放开了情绪,“你今天就不应该告诉我!就应该……一辈子都藏着别告诉我!”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提高了,仿佛情绪沸腾着顶开了锅盖,“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仙道!
我想说仙道的名字,我应该说吗?可是樱木他什么也不知道。我明白,兄弟事业之类的根本不是我揪心的真正原因,真正的祸根是此刻挤满了我脑子的那个人。
我想结婚啊,想和仙道在一起……为什么所有人都结婚了?为什么大家都得到了幸福而我没有?哈,好像……是我自己把仙道推开的吧?什么都是为了他好,都是屁话,我就不是那么无私的人!仙道事业被我毁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养他啊!
我一边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一边一杯杯地灌酒。眼睛里大概是流了什么东西。樱木以为我在意润平他们的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谁。
仙道彰,放肆地想他。
* * * * * * * * * *
早上起来,头痛欲裂。樱木的大嗓门更是吵得我心神不宁。起床之后稍微清醒了一些,一照镜子却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这个眼睛跟个核桃似的胡渣大叔是谁!
惊悚地洗漱完下楼,樱木在饭桌边等我。昨晚没有醉酒,意识还是清醒的,我应该没有说多余的话,所以我从容不迫地坐下吃饭。没想到樱木一副欲言又止将发未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严肃庄重地问我:
“失恋了?”
“所以不结婚了?”
我倒是没像电视剧里那样喷出来,措手不及倒是真的。
“噗~花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想象力了?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你不要骗我了!心情不好你会流眼泪那种东西吗!”
“……”我僵着笑,眼神飘忽。“可是……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樱木脱口而出:“去帮你追回来啊!”
我愣了,随即摇了摇头,“算了算了。”
“算个毛!明明在意得要死!”樱木突然注意到了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拉住他也来不及了,他一把抢过去——那天被锁挡住之后他特意索要了我的开机密码——我的汗毛顷刻间都竖了起来,肌肉一紧绷,我竟然隔着桌子就扑上去夺,却失了手。
“花道!!”
“别吵别吵!电话通了!”
“!!”那一瞬间太过慌张,导致我完全没想到其实樱木只是在虚张声势,他压根不知道我的那位是谁。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樱木已经冲进了厨房锁上门。
“花道!!喂!不要乱来啊!”
我隔着门试图阻止他,但樱木已经开启了闭耳模式专心致志地寻找蛛丝马迹。我知道我拉不住这头倔牛了,冷静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他的手机号码,关于仙道的信息我基本已经删掉了。有的只是一大堆的工作信息和无数的汽车设计网页的浏览记录。
可当樱木把手机放在耳边的时候,我还是紧张了起来。隔着厨房模糊的磨砂玻璃,我直觉他在盯着我,我顿时觉得不妙起来。
“喂!中年人!”
——居然是牧桑!
“是哪个女孩子——”
“樱木花道——!!!”
我本能的反应是拼尽全力大吼了出来,满耳的蜂鸣让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一拳砸在玻璃上,轰地一声整扇门都在颤,随着吼叫我又砸了一拳。
这一次玻璃应声而裂。通过破碎的洞,我看见樱木呆愕的脸。没有丝毫犹豫地夺过手机直接狠按关机键,我这才发现我的手在流血。手机黑屏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痛感随之而来。
这么一闹,阿牧会……?
我盯着漆黑的屏幕思绪止不住地混乱。我的表情阴沉到发狠,樱木他也已经十多年没有在我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不知所措地耷拉着头,睁大眼睛看我。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拔下手指里的玻璃片甩到地上。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的手……”
“小伤而已。”
回了房间,我躺倒在床上盯天花板。脑子有点懵。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阿牧能告诉仙道些什么……但是最后我还是开了手机,无视牧的来电,发了条短信给他:
不要多嘴。
光条一闪一闪地晃着我的眼睛,我盯着发送键却迟迟动不了手指。视线模糊的时候我终于按了下去。然后再次关机。
我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的伤有些不妙。伤口愈合的时候把碎渣裹在了里面,一动就痛。
* * * ** * * *
点了一杯威士忌,我用缠着绷带的手端着酒杯,冰块在杯子里漂浮,但我没打算喝。刚过狂欢的时间段,我坐在吧台的一角,看着舞台中央弹钢琴的那个年轻人。
那眉眼未脱稚气,长相很耐看,估计是兼职大学生。年轻人一头扎在音乐里,似乎当这里是他的音乐会而非喧嚣的酒吧。
我放开焦距,模糊的视线才能让我更容易将他和另一个人重合在一起。
“有兴趣吗?”我回过神,酒保意有所指地挤眉弄眼。“可以点歌,当然也可以点人~”
我哑然失笑,不过转念一想便掏出几张钞票,“请他弹一首《梦中的婚礼》吧。”
那一天,仙道弹的就是这首曲子。他为了流花的婚礼弹奏,但却是弹给我听的。我只是想回忆而已,但似乎引起了一些误会。酒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皱了皱眉,没解释什么。
我盯着杯中酒等待乐曲响起,再也没有去看舞台,因为没有人能比得上仙道彰半分。
前奏响起的那一刻,我不自觉抚上胸口,环形金属好好地在。高宫的婚礼让仙道彰又回到了我的思绪里,我又得花一段时间忘却,然后再遇上一个结点,再一次地想他。大概会如此循环。
随着回忆,一首曲子的时间很快过去。我又发愣了很久,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烟了。我放下酒钱离开了酒吧。
夏季的夜风舒适的很,比酒吧里的空气好多了。我把手插在裤兜里,向街道深处走去。
* * * * *
凌晨回到家,我翻了翻手机,没有樱木的未接电话,我隐隐有些担忧。第二天睡到十点起来看还是没有,我立刻打给樱木,他居然关机了。我想着樱木不会是生气了吧,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流川。
“白痴去找中年人了。”
啊喂这么大的信息量你不要用这么轻飘飘的语气啊!我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太乱来了!你怎么不拦着他?!”
“拦不住,连夜走的。”流川顿了顿,“白痴说,‘对不起’。还有……没有了。”
明明是你忘记了吧喂!
我这边还在震惊与吐槽和满脑子的卧槽怎么办当中,流川平板的声音传来。
“那家伙很担心你,‘总有一天要为洋平做点什么’,我记得他这么说过,在美国的时候。‘只有洋平一直看得起我’。一直都想报答,但是没有机会。这一次,他决不会收手的,那个白痴……
“你也是个白痴。我一开始也想逃,所以去了波士顿,但是真的喜欢白痴,忘不掉,难过死,干脆去追好了,从洛杉矶一直到迈阿密。
“你的那个,是仙道吧?……那家伙的眼神。不过我没有和白痴说。他要帮忙,但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事情。
“话多我累,拜。”
嘟——嘟——嘟——
任何词汇都无法描述我现在的心情,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感动委屈难过鼓舞震惊,还想大笑出声——话说多了舌头累所以挂电话?
我不知所措地举着手机,半晌也一动不动。
如果樱木找到了阿牧……我和仙道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一定的啊!
我的整个人都发颤起来,呼吸急促、额头发汗。我发现我竟然是如此的想要见他,不顾一切的——
三十
我整日的心神不宁,每分每秒都坐立不安。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不断的猜想下一秒打电话过来的是谁,是樱木是牧桑还是仙道?等待简直让我抓狂。
结果却是谁也没有打来,我空等一昼夜,第二天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加上我手上有伤,身上戾气似乎过重了,办公室里气氛很压抑。
我心事重重实在没心思工作,去厕所抽烟的时候遇到了课长,课长没责怪我上班抽烟,只是问我要不要休息一天,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刻,灼热的阳光把街道上的空气都烧得扭曲起来,闷热的天气更加让我烦躁,我随意拐进一家店,点了杯咖啡,坐在角落里盯着手机的通讯录发呆。理智和情感斗争得太久,我此刻竟然不作他想,脑内一片空白,只感到情绪在碾压我,矛盾以及……
期待。
理智是需要思考来支撑的,现在的我无法思考,因此也就放弃了理智。如果我顺着情绪,我一定会立刻打电话给仙道,但是我没有。直到傍晚之前,我没有动作的原因是害怕。后来还是没有联系他,是因为我释怀了:
感情上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的我,正是仙道熟知的那个水户洋平。如果他爱我,那么,就请包容水户洋平的畏首畏尾、优柔寡断吧。
但是,如果你仙道彰再敢惹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绝对。
我对着夕阳暗暗起誓,水户洋平说到做到。
深夜,我死死盯着屏幕,像是要把手机盯出一个洞。然而最后,我什么也没等到。没有仙道的电话,没有牧桑的电话,没有樱木的电话。我想樱木到达美国是今天中午,然后还要花时间找牧桑并说服他,也许还因为时差而联系不上仙道。然后我又想,我应该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樱木有没有好好休息。终于感到自己有点可笑,于是作罢。
我再等一天好了。
第二天晚上八点,我终于接到了樱木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对着一堆文件发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按下了接通键。
“花道……”
“可恶啊洋平你的女朋友居然是男朋友是那个刺猬头啊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你干嘛不告诉我啊我和狐狸不也是出柜了吗?”
“……”
“刺猬头在德国,我在美国这边办护照有点麻烦,你在东京办好护照过去吧!”
“……”
“喂喂?洋平你在听吗?”
“嗯……阿牧他怎么说?”
“我忘了!”
“……告诉我吧,花道。这很重要。”
“我真的不记得了诶。”
“……那就回来吧。”
“让仙道回来吗?!好啊你快给他打电话!”
“别闹了,花道,回家吧。这件事你别管了。”
我没有理睬电话那头的叫喊,兀自挂了电话,然后直接关机。谈不上什么希望破灭,只是累得要死,就好像为了高考成绩苦苦等待了一个礼拜,结果被告知再等几天时的坑爹感,只想霸气地掀桌一吼,老子不干了。
我盯着天花板只想明白了一件事,相较于情感的未知,工作才是实打实的基础。我已经在这家公司供职六年,我熟知这里的环境和工作流程,我习惯了周围的人际关系,因此我很难接受一个新的环境。我不能再让自己这么颓废下去,至少不能到被辞退的地步。
顺其自然地,我回想起了我自己的目标。现在的我已经有一个目标可以依靠了,这样很好。我想,从明天开始,工作时间就认真工作,下班之后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该难过难过,该想念想念。
课长很满意我调整好了状态,但是没持续到第二天就又出了状况。从美国连夜赶回来的樱木显然对我们的对话以及我关机的事情耿耿于怀。
体育明星樱木花道穿着大裤衩大背心人字拖,在我公司楼下抱胸抖脚。我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看他一脸要干架的表情就觉得头疼起来。
自以为知道内情的课长拍拍我的肩膀:“下去吧,好基友床头打架床尾和啊。”
“课长你这么说我会被流川盯上的,而且,我是个直的。”
我义正词严地睁眼说瞎话,然后扯了扯领带,镇定地下楼。打开公司大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我的背上渗出了汗。我抢在樱木开腔之前先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塞出租车里。
“回家,我什么都招。”
* * * * * *
我简短地告诉了樱木我和仙道之前的事情,但无论我怎么强调我离开仙道的立场,樱木也无法明白。在他的观念里,喜欢就应该在一起,没有其他的考虑。我也懒得多费口舌了,索性双手一摊,让他不要管我的事。
我没想到的是,樱木被我这句话刺激得炸毛了,他扯着我的领子,吼着问我是什么意思,问我还把不把他当兄弟。由于激动,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而我只能垂着眼睛沉默。
樱木见我低头不语便更是要发狂,“你说话啊!你——你们他妈真是臭气相投!都是缩头乌龟!喜欢就去追啊!等着别人自己上门来吗?!”
我缄默着听着他的咒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们?”
“什么我们你们的?”
樱木没好气地瞪眼睛,而我却快要被自己瞬间的清醒刺激到战栗——
我们,我和仙道。我在等着仙道回来,而仙道——会不会也在等我主动一回?!然后呢,你等我、我等你,两个人都缩在龟壳里傻了吧唧地悲情主义,演少女漫画呢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乐了,我大笑起来,笑得自己直不起腰。樱木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盯着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拍着他的肩膀。
“对,缩头乌龟…都是乌龟……花道,现在,德国是几点?!”
“啊?”
* * * * * * * *
我拨的号码正在连线中,穿越大洋和大陆,连到德国。
按照心跳算秒数,我感觉自己等了很久很久。我想,仙道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会惊讶,会心痛,会沉思,会犹豫,所以我觉得等再久也值,只要他的话费够。
铃音突然断了,是仙道按下了接听键!在他说话之前,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彰!”
然而对方没有做出回应,我听到的只是呼吸的声音。那一瞬间我脊背突然发凉起来,什么女一女二女炮灰女炮友接电话的狗血段子开始在脑内轰炸。
“是我…洋平。”
轰炸就这么戛然而止了,没有满目疮痍,有的只是场景切换后一片不知所措的空白。我突然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在羞耻play。
“啊……饭、饭吃了吗?”
仙道好像是噗地笑了,“吃了,现在在喝咖啡。”
“啊啊……”
“我一个人的。”
“呼——”啊妈蛋我居然笑出声了!我懊恼地捂住嘴,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话。
“德国的咖啡,好喝吗?”我靠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有的很苦,有的很甜。”仙道把尾音拖得很微妙,我习惯性地思考他话中的话,心照不宣。仙道末了又补上,“德国人口味都好重,我不太习惯。”
“那…放假了,我做些清淡的在家…我做好菜,去机场接你。”
我屏起呼吸,听筒里传来仙道紊乱的呼吸声,他会是什么表情?
“我…要看樱花,上杏林的樱花,夜樱,别的不要看。”
他明摆着是一边想一边一连加了三个条件,我也不管了,连忙答应。谁说我不会哄人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诶,年末吧。”
“现在不是放假吗?”
“还有十多天就开学了啊,干嘛回去。”
“……那我过去。”
“你真的要过来啊?”仙道的声音都带着笑意。
“当然了,水户洋平说到做到的。”
“想清楚了,不后悔?”
“不后悔。”
仙道沉默了很久,沉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你真的要想清楚,和我一起……”
“不后悔。彰,我难受够了。”
我听着仙道忽高忽低的呼吸声,他从发堵的喉咙里卡出一个“再”字的时候,我便会了意:“不后悔。”
“不……再叫一遍我的……”
“彰。”听筒里没有传来一句话,我便不断地唤他的名字,突然觉得鼻子好酸。
“彰,孩子的事……是我撒谎的。”
“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想,我怕以后……”
“可以领养,反正花道他们已经准备领养了。”
“嗯……那……你饭吃了吗?”
“啊?没呢……说起来也是很久没有好好吃了,等会儿我出去吃点。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你今天吃了什么?”
话题偏离了沉重,我们聊了很多无聊的废话,就像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直到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现话费被这通国际电话给烧到了负值。
三十一
手机收到了欠费短信,而我盯着屏幕上“彰”这个方方正正的汉字,左看右看,仍然移不开目光。当机了几分钟,我还是控制不了四肢的颤抖。四下无人,我终于放声大笑起来。胡乱地翻看手机,突然觉得也应该把消息告诉樱木。
樱木显然为我高兴,仅仅听着他的声音就让我联想到盛开的向日葵,妈蛋的被他这么一刺激,走在路上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向日葵的田地里乘着阳光飞行,少女得一塌糊涂。
我不知怎么想地竟然出了门上街去,双腿像是自动定位一样引我到了车站。我看着站牌,有那么一时半刻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就是停不下来,停下来的话我估计会乐得飞上天去。
去了一趟超市,食材却越买越多。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彰爱吃什么,回到家才反应过来,我就算煮好了也带不到德国去。就算食物不会变质,带便当出国什么的也……太幼稚了吧?简直羞耻。
意志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尽管我接连几天没有休息好,但精神一亢奋,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我仍然神采奕奕去上班了。不过过了两三天我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疲倦感就一拥而上。周末我在家睡到昏天地暗,梦里一片少女粉。
前前后后,几星期才办好护照。期间我和仙道一直保持着联系,说话的时候,我在黑夜他在白天,感觉却很亲近。我和仙道都认为他应该留在德国继续修完学业,工作的话,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是我认为他还是应该应意大利之邀。当时仙道莫名其妙地告诉我,他在德国修德是经济管理。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汽车设计师,到底只是他的梦想而已。我竟然都忘了,玛莎拉蒂的邀请本就是因为仙道课外在汽车设计赛中的表现,课外而已。仙道还是会应父母的安排,受家族的责任,接手父辈的事业进入商界。
也就是说,他会回日本的。尽管还是为此高兴,但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家族式的条条框框,替他难过的时候反倒是仙道来安慰我。他说他可以做一个自由设计师,有空了就设计一份投标。即使如此,我还是隐隐感到不安,仙道研究生毕业的那段时间,必定又会有不小的麻烦。
不过这个麻烦,我是管定了。
临行前樱木给了我一个号码,说是给我安排了一个翻译,路上有什么事情就用视频通话。拿到号码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樱木带着一脸胡茬朝我咧牙笑,后面透过落地窗,一架飞机正在启航。
“洋平,记得要把小男朋友带回来啊!”
流川枫只是朝我简单地点了个头表示支持,然而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这一切,现在的我真的很幸福。
* * * * * * * *
国际航班上总有各种颜色的人,不过坐我旁边的是一个日本留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瘦弱。飞机上我们聊了一会儿,也算互相认识了。他叫立树道雪,正准备去德国修医学。我跟他说我是去见朋友的,他抿着嘴笑说是不是恋人。我啊了一声,这时候我该不该羞涩地笑一笑?
之后才发现,原来仙道和他念的是同一所大学,不过鉴于我和仙道的特殊情况,我没把这个说出来。
抵达德国的时候是早晨七点多,我揉着酸痛的脖子下飞机,落地窗里映出我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
“啊…看起来好惨……”
“哪里,洋平哥的眼睛还是很清亮的,果然是去见女朋友吧?”
“唔,你好像已经习惯坐飞机了,昨晚睡得很香嘛。”
“诶?难道我打呼噜了?”
边聊边沿着通道前行,才走到通道口,我便发现了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然后我立刻就明白了,仙道是看准了我出来的通道口,特意站在旅客必看的指示牌前面,所以我才能一下子就发现他。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扬起朝我招了招,满眼满脸的笑意。那样轻松美好的笑容,好似我们一直处在热恋期从未改变,也从未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好像是我们约好了去看夜樱,而他在约定地点等我,然后我在通道口出现,他便朝我微笑——这样的场景。
我就这样站在原地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直到立树君催我快走。我清醒过来,回以仙道微笑和招手。
“立树君,有人来接我了~有缘再见啦!”
“诶?谁……等等!……”
我两步并作一步地朝他走去,开场白我也想好了:“彰。”
“洋平。”
再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感慨万千。无言对视了几秒,我突然心虚起来,仙道会不会还在生气?眼神闪烁间,仙道接过了我的行李。
“走吧。”
仙道的身高就算在国外也是很有看头的,不过我就有点惨了。从大厅到出机场,四周一片高人,外国人投来微妙的目光让我很不习惯,而且现在一点都不像想象中那样,在仙道身边,我反倒忐忑不安起来。
平常,我和仙道彼此默契心照不宣,但是现在的我根本揣测不了仙道的心意,无言从默契变成了尴尬。我想,也正因为如此,仙道的朋友才一直那么少,也一直很少有人能接近他吧。我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仙道的这种性格会不会对他的事业产生影响?毕竟他是要做生意人的。不过这样也说得通了,他想做的是设计师,这个工作并不强制要求合作和人际关系。
仙道听到了我的叹气声,便问我怎么了,我说只是不习惯被人盯着。
这座城市位于莱茵河畔,的士沿着莱茵河边的公路前进着。城市景观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况且我也不是来旅游的,所以完全提不起观赏的兴趣。仙道不紧不慢地给我介绍着,声音让我无比怀念。
怎么说……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同,但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还是……想念那个耍赖黏人的仙道彰。他一定还在介意吧,果然还是得慢慢哄啊。
我叹了口气,仙道立刻住了嘴,眨巴眨巴眼盯着我。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刺猬头,伤脑筋地说道,“果然还是离不开你啊。”
仙道脸红了……喂我没看错吧?这么有效啊!
“早点明白多好。”我继续装情圣,一收回手就发现手上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换了发胶吗?”
“嗯。”仙道整了整被我揉乱的头发,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买不到以前用的。”
“幸好人没变。”
“你怎么知道我没变。”
“变了我也喜欢。”
“……洋平,你变了。”
“嘛,我可是恶补了很多少女漫画啊。”
“所以是把我当小女朋友了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呢。”
“……”
“哈哈~”
“洋平想去哪里玩?”
“去哪里都无所谓啊,只要你在就好了。”
“……够了,洋平你不适合这样……”
“啊,果然呢。那,去超市买点食材吧,留学生宿舍应该有厨房吧?”
“真的要做吗?”
“当然了,约定的嘛。”
仙道勾起嘴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之后陪我去钓鱼吧。”
三十二 在德国
我们最终没有去仙道的大学宿舍。在下榻的酒店放下行李,我看了看表,九点半,于是提议去莱茵河乘船。出乎意料的,仙道摇了摇头。
“你的脸色很不好,洗个澡睡一觉吧。”
没等我回答,仙道便走进浴室调水温。我看着磨砂玻璃后仙道的影子,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应该是我想多了,仙道还是关心我的,只是他还在生气。
仙道擦着手从浴室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可以去洗了。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是那方面的暗示吧?
“我睡了,那你呢?”
“看你睡。”他温柔地眯起眼睛。
我亦朝他笑笑,然后安心地进去洗澡。站在花洒之下,热水一淋我便舒服地闭起眼睛。挤了点酒店里的沐浴露,我闻了闻便皱起眉头,外国人用的东西香味好重。我正忙着把手里的沐浴露拨掉一些,突然发现旁边的墙发亮了。
我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原来是印着玫瑰图案的帘子在上卷,而仙道一张小得意的笑脸也慢慢呈现在玻璃的另一面。
我才明白,这里没有墙,只有一扇落地玻璃,玻璃中间的部分是磨砂的,上下都是透明的。平时帘子拉下来就好像是一面绘着玫瑰的墙。而且……帘子还是安装在浴室外侧。这样的设计,不得不说,很色……
按照我的身高,一般人在外面能看到我的肩膀以上;按仙道的身高,他眼睛往下一瞟就什么都看到了。
我挑挑眉毛示意他进来,他装没看见似的只顾露牙傻笑,我耸了耸肩便自顾自地洗澡了。过了一会儿,仙道见我不理他就敲了敲玻璃,我一转头,他正把嘴巴贴在玻璃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我却一点都笑不起来,反而觉得眼眶热热的。
我踮起脚尖,勉强能够到他的唇。隔着湿漉漉的玻璃,我再次示意他进来,他还是装傻。
然后我才明白,他是在等我出去。
想通了之后,我毫不犹豫地关了热水走出浴室,顺带捞了条浴巾擦头发。
“这么快洗完了?”仙道咧着牙打趣我。
“急着干正事儿呢。”
我二话不说便勾下他的脖颈,仙道也收起了玩笑的嘴脸,眉眼变得认真而温柔。亲吻拥抱和抚摸,好像是渴饮海水喝下有一瞬的满足,却越喝越渴,陷入无底的欲望。
我迫切地想要他,但是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了。太久没做,后面紧致又干涩,仙道忍得全身都在发汗,在灯光下性感得要死。第一次进来,全程我都在颤抖和哀嚎。真的是要痛死我,但是,很满足,所以无所谓痛不痛了。
三次之后我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喘得像条离水的鱼。闭上眼睛,睡着之前只记得额头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仙道低声在叫我的名字。
我安稳地睡了很久,突然感觉下身又热又麻,偶尔伴随着一阵刺痛,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后意识慢慢回来,才发觉仙道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单干起来。
“喂!……”我瞪圆了眼睛瞪他,却说不出一句责骂的话。
“看着看着,没忍住……嘿嘿……”
我被他撞得一起一伏,挣扎着侧头想看闹钟,仙道却抱起我翻了个身。“你睡了三个小时,起来运动运动吧。”
“……”
* * * * * * * * *
休息了一下午,晚上仙道带我吃了一顿地道的德国餐,之后去莱茵河走了走,然后去了当地特色的酒吧,顺便在酒吧的洗手间里做了一次。坐上回去的出租车,仙道很安静地拉着我的手,挠着我的手心。司机飘忽着灰绿色的眼睛从后视镜里看我们,我笑了笑便往窗外看去了。
仙道付账的时候我看着他的钱包,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在咖啡馆里用星砂给他写下的那张纸条。
还在吗?
仙道见我盯着他的钱包,了然地笑了笑。
“还在的。”
三十三 终章
两天后,我乘上了回东京的飞机。临行前,我们在洗手间里相拥,怪异却难忘。仙道一遍遍无声地吻我,腻歪得空气都黏糊糊的。
回国之后就是日常的工作生活,对我来说很充实,我知道有一天充实会变成单调,所以空余的时候我也在找我的兴趣爱好。
我和仙道没有达成几天几个电话的类似条约,时区的差异导致我们一天只有几个小时的沟通时间。刚开始的时候一天一个电话,甚至一天会打好几通,两星期之后电话变成短信,一个月之后两三天打一通电话。我没有觉得是感情淡了,这是正常的现象。
仙道在物质上什么也不缺,这点让我颇为苦恼,因为我不知道能送点什么给他。
三个月过去,仙道即将放假。一想到他要回来,这几天的国际电话费又多了起来。圣诞节前两周,仙道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回来了。
德国的寒假很短,元旦后一个星期他就要回去;而仙道家族的新年聚会很多,年末两天仙道就要回家。仙道会在我这里先住三个礼拜,算一算我还是赢了的,嗯。
生日那天,也就是圣诞节的时候,我们请了樱木和流川还有三人组来家里吃火锅。我也正式把仙道介绍给了他们。其实之前还是有些犹豫,认识亲友意味着太多,然而仙道似乎没有顾虑,反倒是紧张又高兴得很,躲在试衣间里挑衣服整头发,对着镜子臭美一番。
三人组对我能钓到仙道这样的翡翠草表示十分的震惊,看了看对面一黑一红一冷一热的极品CP,也算是锤炼出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然后问仙道,“你是上面还是下面?”
仙道在一旁笑得很开心,我只能扶额。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E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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